1
雨水灌进鼻腔时,初五睁开了眼睛。
世界是颠倒的。
挡风玻璃碎成蛛网状,安全气囊散发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他的额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顺着眉骨流进眼睛,把视野染成暗红色。
车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黑色皮鞋踩在混着汽油的雨水中,笔挺的西裤下摆沾着泥点。初五的视线顺着往上爬——银色的打火机在男人指间翻转,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徒手掐死父母的孩子,"男人蹲下身,左耳的三个银环在闪电中泛着冷光,"居然在自杀时踩了刹车?"
初五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不是因为疼痛,而是男人看他的眼神——像解剖刀划开青蛙的肚皮,精准又兴致盎然。
"Gin。"男人用打火机抬起他的下巴,"记住这个名字。"
2
消毒水的气味让初五想起生物实验室。
他躺在VIP病房的床上,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双手。三天前,这双手掐断了两个人的脖子;而现在,它们安静得像两具标本。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制药公司夏某夫妇独子于车祸中失踪,疑似遭绑架..."画面里打着马赛克的奔驰残骸,正是他开上高速的那辆。
"喜欢你的新身份吗?"Gin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套熨烫平整的校服,"夏初五,十七岁,父母双亡的天才少年。"
平板电脑扔到床上,屏幕亮起。学籍档案里的照片上,初五穿着从未见过的英伦风校服,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获奖经历栏里列着他根本没参加过的小提琴比赛。
Gin掀开他的病号服下摆。初五的腰侧多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烙印——数字"7"周围缠绕着荆棘花纹,伤口己经结痂。
"第七只黑羊。"Gin的拇指碾过烙印,疼痛让初五的脊椎窜过一阵战栗,"从今天起,你接受我的训练。"
3
物理治疗室的镜子占满整面墙。
三千片纯白拼图散落在橡木地板上,像一场微型雪崩。Gin按下腕表计时键:"两小时。拼不完就挨打。"
初五跪在碎片中间时,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罚他拼的世界地图。那次他漏掉了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岛,父亲用戒尺抽红了他整个掌心。
第一小时三十七分,初五的后背己经挨了三下教鞭。第西下抽在腿弯时,他抓起一把碎片塞进嘴里咀嚼。纸浆的酸苦味在舌尖炸开,同时炸开的还有某个发现——某些碎片边缘在紫外灯下会泛出荧光。
"作弊。"Gin的教鞭抵住他的喉结,却露出满意的笑,"但聪明。"
那天晚上,初五的晚餐多了份草莓蛋糕。他用叉子戳破顶端那颗完整的草莓时,殷红的汁液顺着瓷盘流淌,像极了母亲断气前从眼角滑落的血泪。
4
三个月后的雨夜,初五第一次跟着Gin出任务。
赌场后巷弥漫着尿骚味和威士忌的气息。目标人物被按在墙上时,初五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着枚翡翠尾戒——和母亲常戴的那款很像。
"小朋友也来见世面?"男人咧开嘴,金牙上沾着血丝。
初五的右手抚过对方第西第五根肋骨,像在钢琴上找中央C的位置。他突然发力,骨骼断裂的脆响混着惨叫惊飞了巷口的野鸽。
回程车上,初五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那种精准破坏的比奥数夺冠更令人战栗。Gin扔给他一条湿毛巾:"擦擦脸。"
初五这才发现溅在脸上的血点己经凝固成褐色。
5
轿车驶过跨江大桥时,初五突然摇下车窗。
夜风裹挟着水腥味灌进来,撕扯着他的头发。Gin没有阻止,只是在他准备扔掉染血手套时按住了他的手。
"留着。"Gin的声音混着引擎轰鸣,"习惯血腥味是第一步。"
初五把手套塞回口袋,摸到了那颗从赌场顺走的象牙骰子。六个切面上的红点数,像极了今夜被他折断的肋骨数量。
后视镜里,江面上的月光碎成无数银片。初五忽然想起厨房地砖上那个血画的箭头——它终于指向了某个明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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