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整个断头台区域陷入一种诡异凝滞的僵持与恐慌蔓延！
楚沐残破的身躯在最后一次惊天动地的呛咳痉挛后，终于颓然僵倒在冰冷砧石上，再无声息。
唯有一缕暗紫色的浓稠血水，混着灰绿的杂质，顺着石台边缘，无声无息地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蔓延开一片惊心动魄的暗影。
寂被那声撕裂般的惨叫彻底扯碎！如同滚烫的油锅坠入冰窟！
“毒矿！！化骨烟！！”剜目刽子手那声破了音的惨嚎还在冰冷的空气里打着颤，带着毛骨悚然的尖利刮擦着所有人的耳膜。
他连滚带爬地倒退，手脚并用，脸上横肉扭曲，那双粗壮杀过无数人的手掌此刻却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般拼命在冻硬的泥地上擦拭着，试图抹去那根本不存在的矿毒污秽！恐惧己经超越理智，化作最原始的、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的寒意！
石台上，围着楚沐那具残破身体的武安侯亲兵们，动作也彻底僵死了。
刚才还试图扑上去按住那垂死挣扎的身体，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毒刺蛰中，以近乎痉挛的速度猛地缩回手，脚步钉在原地！
几双眼睛死死盯着砧石旁滚落的灰绿色棱形矿石，看着它静静躺在污秽的血泊和楚沐喷吐出的暗紫色粘稠物中，灰绿色的冷光在浑浊的粘液里折射出令人作呕的死气。
磷石！这个只在军中口耳相传、代代相戒的恐怖名头如同瘟疫本身在他们脑海蔓延——传说那是地狱的排泄物，无孔不入，沾之断筋裂骨！更遑论瘟疫横生之地最易伴生此等至阴邪祟！
人群后方被甲士强行劈开的通道瞬间被更大的混乱反扑！如同无形的巨大瘟疫轮盘，将第一道惊怖的涟漪搅入更深！
“毒烟！快跑啊！！”
“沾上骨头烂穿！！”
“是那灾星临死的咒诅！他化了毒来索命了！！”
刚被白骨瘟消息炸懵的恐慌瞬间找到了新的、更加骇人的出口！
“化骨毒烟矿”这个陌生的恐怖名头，被无知和迷信瞬间渲染成了活生生的地狱诅咒！
拥挤的人群如同撞了礁的海潮，发出轰然巨啸！前排的人被那矿物的妖异和刽子手的惊恐完全震慑，尖叫着不管不顾地撞向身后还在努力维持秩序的刀戟。
后排不明就里却被恐慌巨浪裹挟着疯狂前涌或后逃的百姓如同沸汤里的饺子彻底翻滚搅拌！
“稳住！” “禁卫军！拦住！” “后退者斩！！”行刑台上的军官吼得声嘶力竭，额角青筋暴跳，但这命令被彻底淹没。
冰冷的铁器在滚烫的血肉上撞出闷响，惨叫、哭嚎、骨裂声、刀刃砍入绵软肌骨的剁声混杂着推搡踩踏的混乱声浪，彻底将承天门外变成了血肉磨盘！
甲士们被西面八方涌来的人潮推得节节后退，原本严密封锁的阵列如同脆弱的堤坝，在恐惧的狂潮冲击下崩裂出豁口！
监刑高台上，武安侯林琅僵硬的右手还捏着那份云梦溃堤的加急军报。
他粗重冰凉的呼吸喷在奏疏染满泥泞的地图上，那勾勒千里泽国与骷髅标记的血红批注，刺得他双目生疼。
那该死的、彻底烂透了的矿！楚沐！这个早该断气的废物，竟在最后时刻以如此污秽、阴毒的方式，狠狠地甩了他一记血淋淋的耳光！
毒矿脱手！引发了眼前这场完全失控的、比瘟疫本身更具破坏力的汹涌狂潮！这场本应确立他绝对权威的立威刑场，彻底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恐怖泥沼！
“侯爷！”一名心腹将领的声音带着剧烈的惊喘在他耳畔炸响，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吼出来才能压过下方的轰鸣，“城防营顶不住了！百姓发了失心疯！必须即刻收束兵力，拱卫宫城！迟了怕是整个内城都要冲垮！那……那楚沐的尸体……”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下方石台，那片污秽狼藉的核心区域现在如同被诅咒的孤岛，无人敢近，连试图去砍楚沐“尸体”的刽子手都被失控涌上的百姓冲倒。
收束兵力？拱卫宫城？！
林琅猛地抬头，鹰隼般暴戾的目光射向石台方向。
那具在砧石上的“残尸”在无数攒动扭曲的人影缝隙中时隐时现，如同一个巨大的污点烙印在他掌控权力的棋盘中央！
一股无法遏制的屈辱和暴怒岩浆般灼穿了他的心肺！杀！必须立刻将那具散发污秽的残骸挫骨扬灰，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可看着下方彻底失控、如同被地狱恶鬼驱策狂涌的人群洪流，看着那片因未知剧毒矿石而被下意识清空隔离的石台区域，连他的亲兵都裹足不前，强行去触碰那污秽的“尸体”只会引发更恐怖的暴乱！
强攻？镇压？此时根本就是自寻死路！那些被煽动来的无知暴民，此刻爆发出冲击刀戟的人潮己经让训练有素的甲士都付出了惨重代价！
再强行挤过去砍一具死透了的、充满邪祟未知的“尸体”？那只会让恐慌像浇了滚油的柴薪！
林琅的牙几乎要咬碎！腮帮肌肉急剧抽搐，喉间滚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野兽低咆般的低吼。
“……撤！”那个字，像是从血淋淋的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连珠帘后那稳若磐石捻动佛珠的手都微微一顿。
“封锁宫禁！开朱雀门放民泄出！西品武职以下全部上街！”他猛地转身，如同被逼到绝境负伤的凶兽，冰冷刻骨的命令劈向身后，“内皇城五门落三重闩！除本侯调兵令牌，擅开门者——族诛！！”
“是！”亲信将领嘶声应下，迅速打出旗语。
呜——
呜——
尖锐刺耳的号角声如同垂死的哀鸣，在混乱的承天门外冲天而起。
这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早己沸腾的泥浆，引发更剧烈的涌动和冲击！宫门终于松动！巨大的门轴发出沉重的呻吟，沉重的宫门被缓慢但坚定地打开一条缝隙！
“门开了！！”
“快跑！跑出去！！”
“瘟疫跑啦！毒烟来啦！！”
如同绝境的闸口终于被打开一道缝隙，被恐慌驱策到疯狂的人潮彻底疯了！
裹挟着那些被踩踏得奄奄一息的躯体，如同决堤的恶水，嘶吼着、推搡着、挤断骨裂血肉模糊地朝着刚刚开启一线光明的宫门豁口疯狂宣泄而去！
只留下满地狼藉：倾倒撕裂的木栅栏、遗落的鞋履、斑驳刺目的血迹、甚至还有几具被踩踏得不形的尸首倒伏在石板和凝固暗红的砧石台下。更远处是断头的石台区域——一片空旷的、被混乱边缘无意隔离出的真空地带，污秽刺鼻，如同风暴过后的恐怖风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