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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液体，混合着无法抑制的痛苦嘶吼，猛地从我口中喷涌而出！
视野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
刺目的灯光、周屿白震惊愤怒的脸、混乱的走廊……所有景象如同被投入血色染缸的碎玻璃，疯狂地扭曲、旋转、崩裂！大脑深处爆发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搅拌，要将我的灵魂从这具躯壳里硬生生扯碎、剥离！
“呃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不受控制地从撕裂的喉咙深处迸发！身体所有的力量被瞬间抽干！攥着金戒指的左手无力地松开，冰冷的金属连同那本灰蓝色的速写本（不知何时被我下意识死死抱在怀里）一起滑落！我像一截被狂风折断的朽木，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地面撞击并未传来。
一只冰冷、瘦得硌人、却带着巨大力量的手，依旧死死地攥着我的左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如同烧红的铁钳！在我身体失控后仰的瞬间，这只手猛地爆发出更凶狠的拉力！
“呃！”
一声短促的闷哼！
我失控倒下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蛮横的力量狠狠拽住！猛地向前一扑！额头再次重重撞上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是周屿白的胸膛！
“砰！”
沉闷的撞击声混合着骨骼的闷响！
巨大的冲击力让周屿白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猛地向后踉跄！背脊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咚”声！他闷哼一声，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因为这剧烈的撞击而骤然一松！
但就是这短暂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拉扯，延缓了我彻底倒下的趋势！
我的身体顺着撞击的力道，如同失去控制的麻袋，重重地滑跪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膝盖再次传来尖锐的剧痛！但我毫无所觉！剧烈的灵魂震颤如同海啸持续肆虐！眼前血红一片，耳中嗡鸣不止，只有喉咙深处不断涌上的腥甜和无法抑制的、破碎的干呕！
“嗬……嗬……”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在光滑的地砖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身体因为无法承受的痛苦而剧烈地痉挛、蜷缩成一团！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喉头涌上的血腥气！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不断溢出，滴落在灰白色的地砖上，晕开一小滩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混乱！尖叫！奔走的脚步！刺耳的仪器蜂鸣！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在ICU门口！
而在这片喧嚣的死亡漩涡边缘，周屿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胸膛因为刚才的撞击和巨大的冲击而剧烈起伏。额角撞在墙上，破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暗红的血丝混合着冷汗，沿着苍白的脸颊蜿蜒滑落。那只刚刚爆发出巨大力量攥住我手腕的左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濒死的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他的目光，从ICU洞开的、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大门，缓缓地、极其僵硬地移开。
落到了蜷缩在他脚边、如同濒死野兽般痛苦痉挛、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我身上。
那双刚刚被巨大震惊和愤怒点燃的眼睛，此刻如同被泼上了冰水。
震惊褪去。愤怒凝固。
只剩下一种……全然的、无法理解的、巨大的茫然和……一丝被强行拽入更恐怖深渊的惊骇。
他看着我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看着我在冰冷地面上徒劳挣扎的痛苦姿态，看着那刺目的暗红在地砖上晕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的情绪如同被冻结的岩浆，瞬间凝固成一片冰冷的、死寂的空白。
生存意志：1% → 0%！
那冰冷的提示音如同丧钟，在持续嗡鸣的脑海中再次敲响！
0%！湮灭边缘！比刚才更加彻底！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我的心脏！我挣扎着，试图抬起头，试图从那片冰冷的死寂中抓住最后一丝微光！但灵魂的剧痛和身体的痉挛让我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视野被血色和扭曲的光斑占据，只能模糊地看到他靠着墙壁、如同被抽空灵魂般的僵硬轮廓。
“林晚晴！林晚晴你怎么了？！”
一个带着巨大惊惶和哭腔的熟悉女声，如同穿透浓雾的微弱呼喊，猛地在我耳边炸响！
是苏薇薇！
她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扑跪在我身边，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想要伸手碰我，却又被我这副样子吓得不敢动弹，只能徒劳地哭喊：“医生！医生！这里有人吐血了！快来人啊！”
她的哭喊声尖锐刺耳，在混乱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引来了更多惊愕和慌乱的目光。
混乱在加剧。死亡的阴影和突如其来的血腥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旋涡。
周屿白依旧僵立在那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苏薇薇的哭喊，周围聚焦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狠狠扎在他早己千疮百孔的自尊上。他看着脚下蜷缩吐血的我，又看向ICU那扇依旧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大门，眼神里的茫然被一种更深、更冷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死寂彻底覆盖。那只痉挛的右手，无力地垂着，五指微微蜷缩，像一个无声的告别。
他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转身，想彻底融入那片冰冷的墙壁，逃离这个让他彻底崩溃的地狱。
就在这时——
“让开！让开！无关人员散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带着护士，终于从ICU门口那片混乱中抽身，朝着我们这边快步冲来！显然是听到了苏薇薇的尖叫。
“怎么回事？” 医生蹲下身，声音急促而冷静，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迅速而专业地检查我的瞳孔、脉搏，目光扫过我嘴角和地上的血迹。
“她……她突然就吐血了！撞了一下，然后就……” 苏薇薇语无伦次，声音带着哭腔。
“初步判断应激性消化道出血！失血量不大，但需要立刻处理！可能是剧烈情绪冲击和……” 医生的话顿住了，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惨白如纸的脸色和不断痉挛的身体，眉头紧锁，“……原因不明剧烈疼痛导致的神经性反应！快！担架床！”
护士立刻转身跑开。
医生抬起头，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僵立在墙边、如同冰冷石像般的周屿白。他的眼神扫过周屿白额角渗血的伤口，扫过他苍白死寂的脸，扫过他那只无力垂着的、微微痉挛的右手，最后落在他紧攥着、被汗水浸透的缴费凭证上。
“你是家属？” 医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目光锐利如刀，“病人情况暂时稳住，但还没脱离危险！需要立刻上ECMO（体外膜肺氧合）！费用！立刻去缴费处续费！十万！马上！拖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十万”！
这个冰冷的、如同天文数字般的词语，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周屿白死寂的心湖上！
他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再次击中！那双刚刚凝固成死寂寒冰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碎裂开来！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更深的、被彻底碾入尘埃的绝望而急剧收缩！他死死地盯着医生，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嗬嗬”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和如山压顶的绝望，瞬间将他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彻底压垮！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更加用力地抵住冰冷的墙壁，仿佛那是唯一能阻止他彻底崩塌的依靠。那只紧攥着缴费凭证的左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
“快去！” 医生厉声催促，语气带着死亡的紧迫感！
周屿白猛地低下头，湿透的额发垂落，将他所有的崩溃彻底掩埋。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全身。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无法控制地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如同慢镜头般滑坐下去。那只痉挛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五指微微蜷缩。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彻底滑落到冰冷地面的瞬间——
“钱，我有。”
一个苍老、干涩、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如同破旧的砂轮摩擦着木头，毫无征兆地、清晰地穿透了走廊里所有的混乱和喧嚣！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一种冰冷的重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奔跑的脚步顿住了。哭泣的苏薇薇愕然地张大了嘴。催促的医生猛地转过头。连蜷缩在地上痛苦痉挛的我，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而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聚焦在声音的来源——
急诊大厅入口处，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旁。
昏黄的廊灯下，站着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
深灰色的旧式对襟褂子，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半明半暗。浑浊的眼睛微微眯着，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此刻正穿透混乱的人群和冰冷的空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审视，牢牢地锁定在……蜷缩在墙角的周屿白身上。
是博古斋的陈老板！
他的手里，没有拿着任何账本或算盘。
他撑着一把伞。
一把老旧的、深蓝色布面、竹骨伞柄的油纸伞。伞面边缘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伞柄被他枯瘦的手稳稳地握着，伞面微微倾斜，将他佝偻的身形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阴影里，与医院走廊刺目的白光和混乱喧嚣形成了极其怪诞的对比。
他就像是从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撑着这把旧时代的伞，突兀地闯入这片充满死亡和绝望的现代炼狱。
他无视了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浑浊的视线如同精准的探针，穿透空间，死死地钉在周屿白那彻底佝偻下去、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单薄的背影上。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一步，一步。
脚步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沉重。那把深蓝色的旧伞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伞面上的水珠轻轻滚落。
他穿过惊愕的人群，穿过冰冷的白光，径首走向墙角那片绝望的阴影。
最终，他停在了蜷缩在地上痛苦痉挛的我和僵靠在墙边、如同死去的周屿白面前。
浑浊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我嘴角的血迹和地上的暗红，没有丝毫波动。然后，那目光如同冰冷的镊子，再次精准地夹住了周屿白。
“小子。” 陈老板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冰冷，“跟我走。”
周屿白如同被这声音惊醒的死尸，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僵硬和茫然，抬起了头。
湿漉漉的额发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空洞地望向撑着伞的陈老板。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陈老板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像是惋惜，又像是某种冰冷的决断。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
然后，他缓缓地、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伸出了那只没有撑伞的、枯瘦的手。
目标，不是周屿白的人。
而是——
指向墙角！
指向那本在混乱中掉落在地、封面沾上了几点刺目暗红血迹的灰蓝色速写本！
他的手指枯瘦而稳定，指尖在昏黄的光线下微微颤抖。
“带着它。” 陈老板的声音干涩依旧，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重量，如同古老的契约被重新宣读，“还有你的手。”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最后扫过周屿白那只无力垂在身侧、依旧在微微痉挛的右手。
“跟我走。”
这三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宿命般的冰冷力量，沉沉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