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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棠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屏幕还亮着小橘发来的九宫格——是她熬夜画的展览海报草稿，主角是只叼着漫画原稿的狐狸，尾巴尖扫过"执笔者的春天"六个字。
"就用这版。"她敲下回复，抬头正撞进谢砚舟递来的马克杯。
杯壁还温着，茉莉茶香裹着旧纸味漫开。"茶里加了桂花，林阿婆今早送来的。"他指了指窗台上的白玉兰，"她说这花比去年早开了半个月。"
苏清棠喝了口茶，喉咙里甜丝丝的。
三天前在漫画馆里随口提的展览，现在摊在桌上的备忘录己经写满：老程的《奥特曼》旧刊要做特摄主题展柜，小橘的OC分镜需要防紫外线玻璃，铃木先生的昭和笔记得找古籍社的丝绢函套......
"展厅分三部分。"谢砚舟抽出张手绘平面图，铅笔线条在灯光下泛着暖光，"最里面是'过去'，放爷爷的原稿、铃木先生的笔记；中间'当下'摆你们的新画；门口'未来'留共创墙。"他笔尖点了点"过去"区域，"射灯从斜上方打，让旧纸页的折痕都显出来——像在说，它们等了很久。"
苏清棠的手指抚过平面图上的"未来"区。
那里画着面空白的墙，韩老师昨天来送参展学生名单时拍着胸脯："我带二十个娃来，保证把墙画成调色盘。"
筹备第七天，佐藤礼子的电话打进漫画馆。
苏清棠接起来时，对方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清棠，我联系了三位日本年轻漫画家。"她听见纸张翻动的声响，"他们说小时候看过苏明远老师的分镜，这次画了致敬作——要给你看吗？"
视频里弹出的画稿让苏清棠眼眶发热。
第一幅是穿水手服的女孩站在樱花树下，分镜结构和爷爷1992年那幅《春樱来信》如出一辙；第二幅里，赛文奥特曼的头镖尖挑着一页漫画原稿，题字"给传递故事的人"；第三幅最特别——狐狸蹲在星轨漫画馆的橱窗上，尾巴尖蘸着墨，正往"故事尚未完待续"后面添字。
"他们说，"礼子的声音轻了些，"想让这些画替他们来中国，见见故事开始的地方。"
开幕前一晚，漫画馆的后巷飘着蒸螃蟹的香气。
周婶端着瓷盆撞开半掩的门："给你们留了最大的三只！"她瞥了眼堆成山的展品，嘴硬道，"我就说老房子有用吧？
改成奶茶店哪能摆这些......"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往苏清棠手里塞了把姜茶包，"晚上别熬太晚。"
谢砚舟在展厅调试灯光时，小橘抱着平板冲进来。
她的狼尾发梢沾着丙烯颜料，举着屏幕喊："棠姐快看！
《狐影绘馆·再启篇》第一话！"手机里，狐狸叼着原稿纸穿过银杏巷，巷口站着穿校服的女孩，头顶飘着对话框："你说的下一个执笔者，是我吗？"
"明天就印成明信片。"苏清棠揉了揉她发顶，"放在共创墙旁边。"
开幕当天的阳光把银杏叶晒得透亮。
老程穿着洗得发白的赛文奥特曼T恤，抱着牛皮纸包站在门口："我把压箱底的1972年《奥特Q》合订本带来了！"他压低声音，"周婶非说要给我贴二维码，说'扫码能看新版特效'，我没让。"
林阿婆的白玉兰搁在"过去"区正中央，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韩老师的学生们挤在共创墙前，有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踮着脚画了只圆头圆脑的狐狸，旁边写："执笔者是会魔法的人！"
下午三点，佐藤礼子推着行李箱进门，手里捧着卷画轴。"这是那三位漫画家的原稿。"她展开画，最上面那张狐狸添字的画里，"下一个执笔者"后面多了行小字："致星轨漫画馆的春天"。
暮色漫进展厅时，苏清棠的新画终于挂到"当下"区最中央。
画里，狐狸和女孩并肩坐在星轨漫画馆的屋顶，脚下是叠成山的旧漫画，头顶的星空延伸向远方。
女孩的笔尖悬在纸页上方，纸上隐约能看见"下一站"三个字。
"要关灯了。"谢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伸手按下总开关，展厅陷入黑暗的瞬间，数十盏小灯依次亮起——那是韩老师学生们画的"执笔者之灯"，每盏灯上都写着参观者的名字。
小橘突然尖叫："看那幅画！"
苏清棠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在她新画的最下方，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现一行小字，墨色像被月光浸过："愿你我，都是写信给未来的执笔者。"
谢砚舟摸出手机打亮，光线扫过画框背面——那里贴着半张旧稿纸，字迹是爷爷的："若有天你读懂了信，记得在结尾留一行，给更后面的人。"
深夜闭馆时，苏清棠蹲在"过去"区整理铃木先生的《戏画技法笔记》。
书页间飘落张泛黄的便签，上面用日文写着："给中国的小执笔者：故事的终点，是另一个起点。"
她把便签夹回笔记第一页，抬头正看见谢砚舟抱着一摞未拆封的画纸从门口进来。"韩老师说明天带学生来补共创墙。"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小橘说要画狐狸和女孩的第二话。"
月光透过橱窗照在画纸上，苏清棠忽然想起今早周婶说的话："拆迁办的人来看了，说这房子有历史味儿，不拆了。"
她摸出钢笔，在爷爷的便签旁添了行字："下一站的信，开始写了。"
展柜里的《奥特曼》旧刊泛着暖光，老程的字迹还留在借阅登记本上："借走的杂志就留在这儿吧，给孩子们看。"
晚风掀起半开的窗，吹得共创墙上的画页哗啦作响。
有张画飘起来，轻轻落在苏清棠脚边——是那个双马尾小姑娘画的圆狐狸，旁边多了行歪扭的字："执笔者的春天，会一首来吗？"
苏清棠弯腰捡起，在纸角画了朵绽放的白玉兰。
第二天整理展品时，她在"未来"区的共创墙最顶端，发现了一行新写的字。
字迹是陌生的，却让她想起爷爷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墨痕。
"会的。"那行字说，"只要有人继续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