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零七分,444路末班车碾过潮湿的柏油路面,轮胎与积水摩擦出细碎的声响。林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冷汗,后视镜里那张熟悉的面孔又出现了——穿米色针织衫的老妇人正对着车窗织毛衣,银针在车顶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毛线团滚落在地时,竟诡异地逆着重力方向弹跳了两下。
这是他连续第七天见到这位乘客。白天在调度室核对排班表时,林宇特意查过监控记录,早班司机张姐的视频里,上午九点半的444路公交车上,同样是这个老妇人,戴着珍珠发卡,笑眯眯地给抱小孩的年轻妈妈让座,毛线篮里还插着几朵新鲜的雏菊。
“叮——”
电子报站声突兀响起,林宇余光瞥见老妇人突然抬头,原本慈祥的面容扭曲成青灰色,眼白里布满蛛网状血丝。她手中的银针“咔嗒”折断,断裂的针尖正巧刺进掌心,却不见一滴血渗出。林宇猛踩刹车,惯性让他的额头撞上方向盘,再抬头时,后视镜里只剩空荡荡的座位,墨绿色毛线团上还残留着半枚紫黑色的手印。
车载收音机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混着孩童的啜泣和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林宇颤抖着摸向副驾驶位的牛皮纸袋,那本从神秘老太处得来的日记正在发烫,1987年4月17日的记载被血色晕染:“第七个双面人出现了,白天是护工,夜晚成了食影者……”
次日清晨,林宇蹲在公交总站的垃圾回收站旁。凌晨三点那趟车结束后,他在老妇人常坐的位置下方,发现了半片指甲盖大小的鳞片。此刻在晨光下细看,鳞片表面竟浮现出微型人脸,每个五官都扭曲着发出无声尖叫。手机突然震动,苏瑶发来消息:“查到了!那个老妇人叫周秀兰,五年前就死在市立医院,死因是心脏骤停,但尸体在太平间离奇失踪。”
夜幕再次降临时,林宇提前半小时登上444路。他在车厢角落安装了三个针孔摄像头,又将从古董店淘来的八卦镜用红绳系在后视镜上。发车前十分钟,调度室的老张突然塞给他一包朱砂:“小林,今晚遇到不对劲的事,就撒这个。”老张的眼神闪烁,工装袖口露出半道陈旧的烧伤疤痕,形状恰似爪痕。
23:58,周秀兰准时出现在中山公园站。这次她穿着绛紫色旗袍,发间别着的不再是珍珠发卡,而是支白骨雕成的凤凰钗。林宇从后视镜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当车辆驶入永夜巷,月光透过车窗照在老妇人身上,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她的影子竟脱离地面,在车厢顶棚上化作獠牙毕露的怪物形态,十二条蛛腿正缓缓朝驾驶座蔓延。
“噗!”
林宇抓起朱砂洒向车顶,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周秀兰却仿佛毫无察觉,依旧专注地织着毛衣,银针穿梭间,毛线竟变成了暗红色的血管。林宇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车载GPS突然发出机械女声:“检测到阴阳失衡,启动应急程序。”挡风玻璃外的街道开始扭曲,路灯化作惨白的骷髅头,柏油路面渗出黑色黏液。
“你终于发现了。”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宇浑身僵硬地转头,周秀兰不知何时己站在驾驶座旁,原本佝偻的身躯挺得笔首,脸上的皮肤像融化的蜡油般滴落,露出底下布满鳞片的青色脸庞。她手中的毛线团裂开,钻出数十条蜈蚣大小的虫子,正顺着林宇的裤腿往上爬。
紧急关头,林宇摸到口袋里的日记。当他将日记举向怪物时,1987年的调查记录突然发出金光,虫子们发出嘶鸣纷纷坠落。周秀兰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救救我……在东郊殡仪馆的304冰柜……”话音未落,整个人化作万千飞蛾撞向车窗,玻璃上留下大片墨绿色的鳞粉。
林宇浑身湿透地瘫在座椅上,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手机在这时响起,是陌生号码。接通后,对面传来混杂着风声的冷笑:“游戏才刚刚开始,林司机。记住,月亮越圆,我们越强大。”挂断前,林宇隐约听见背景音里有铁链拖拽声,以及老张熟悉的咳嗽声。
次日,林宇和苏瑶来到东郊殡仪馆。304冰柜里躺着具腐烂的女尸,身上布满被利器切割的痕迹,指甲缝里嵌着墨绿色鳞片。管理员翻出登记册,死者死亡日期正是五年前的月圆之夜,而送尸人签名栏上,赫然写着“张建国”——与公交调度室老张的名字分毫不差。
回到公交总站己是深夜,林宇悄悄潜入调度室。老张的储物柜里,藏着本皮质手账,扉页画着与周秀兰白骨钗相同的凤凰图腾。当他翻开内页,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合影:年轻时的老张搂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秀兰,等我完成仪式,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窗外突然响起444路末班车的报站声,林宇透过百叶窗望去,老张正站在站台上,朝他露出森然的微笑。他的影子在月光下不断拉长,最终与周秀兰化作飞蛾前的怪物影子重叠在一起。车载收音机的电流声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地传来孩童稚嫩的歌声:“月亮圆,双面现,活人魂,锅里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