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混着消毒水气息在鼻腔里发酵,林宇盯着洗手台上方布满水渍的镜子,指腹反复着脖颈处那道暗红色勒痕。方才倒车入库时,后视镜里突然伸出的惨白手臂几乎将他勒得窒息,可当他猛地踩下刹车,车厢内却只剩晃动的扶手与空荡荡的座椅。
调度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十七分,电子打卡机发出刺耳的蜂鸣。林宇将沾着血污的制服塞进储物柜,金属柜门映出他发青的脸色。转身时,他瞥见墙角的老式日历——7月17日的日期被红笔圈住,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忌夜行”三个大字,墨迹未干。
“小林!”老张的声音从身后炸响,林宇浑身一激灵,撞翻了旁边的清洁水桶。浑浊的污水漫过地面,倒映出老张布满血丝的眼睛。老员工手里攥着半瓶二锅头,酒气混着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今晚...有没有遇到穿中山装的老头?”
林宇喉结滚动,想起三小时前那个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乘客。那人戴着圆框眼镜,报纸遮住大半张脸,唯有露出的下巴皮肤呈不正常的青灰色。每当车辆转弯,他的皮鞋就会发出诡异的吱呀声,仿佛鞋底沾着某种粘稠液体。
“没...没看见。”林宇别开视线,余光却瞥见老张工装裤口袋露出半截红绳。老员工突然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大笑,酒液顺着嘴角滴在褪色的工牌上,“谎话说得不错,和当年那小子一个德行。”他踉跄着靠近,呼出的酒气带着腐肉般的酸臭,“记住,凌晨两点后的乘客,一个字都别信。”
夜雨愈发急促,林宇握着车钥匙的手沁出冷汗。444路公交车孤零零停在车场角落,车身在闪电中泛着冷光,宛如一具蒙着金属外壳的棺材。他刚打开驾驶座车门,仪表盘突然自动亮起,电子钟的蓝光将挡风玻璃映成幽绿色,里程表数字“444448”正在诡异地跳动。
首站“星河广场”空无一人,站台积水倒映着破碎的霓虹,宛如一地流淌的血。当车辆缓缓启动时,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林宇猛踩刹车,惯性让他的额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再抬头时,后排不知何时坐了位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对方正对着手机屏幕微笑,可手机镜面却映出一张腐烂变形的脸。
“师傅,去永夜巷。”男人的声音清朗悦耳,却让林宇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他死死盯着后视镜,看见男人西装裤下露出的脚踝,系着与之前乘客相同的褪色红绳。更诡异的是,男人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银戒,戒面刻着的符号,与日记中记载的神秘组织图腾完全吻合。
车辆驶入第二个站点“月光小区”,穿碎花裙的少女抱着书本上车。她扎着双马尾,发梢却沾着暗红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少女经过林宇身边时,他闻到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与当年父亲葬礼上防腐师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叔叔,能开快点吗?”少女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林宇浑身僵硬,瞥见她书本扉页用红笔写着“1987年7月18日”,正是自己接手末班车的前一天。更可怕的是,少女的影子在地面扭曲变形,化作一只张开利爪的怪物。
第三个站点“老城邮局”,戴棒球帽的男孩抱着滑板上车。他始终低着头,帽檐阴影下露出的脖颈布满缝合线,像是被重新拼接的玩偶。男孩将滑板放在过道,林宇透过后视镜,看见滑板底部用黑笔写满“救救我”的字样,字迹重叠交错,足足有上百遍。
车厢内的腐臭味愈发浓烈,混合着潮湿的霉味,令人作呕。林宇感觉喉咙发紧,左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打火机——那是他从老张值班室顺来的,机身刻着“阴阳无忌”西个古篆字。当车辆行驶到一段没有路灯的路段时,他突然听见后排传来布料摩擦声。
回头望去,穿白衬衫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过道中央,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扭曲的脸。男人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右手食指指着林宇:“你不该偷看我们的秘密。”话音未落,少女和男孩同时抬起头,少女的眼球变成两个血洞,男孩的脸裂成三瓣,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肉块。
林宇浑身颤抖,却强忍着恐惧掏出打火机。火苗燃起的瞬间,三个乘客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扭曲融化,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可当火焰熄灭,他们又完好无损地坐在原位,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车载电子钟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数字从“02:59”首接跳转到“00:00”。林宇惊恐地发现,车辆正在倒退,沿着来时的路返回第一站。后视镜里,三个乘客的表情变得呆滞,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脚踝的红绳无风自动,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这是...循环?”林宇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日记里提到的“时空陷阱”——当末班车搭载特定乘客,就会陷入时间轮回。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方向盘上,他突然注意到仪表盘边缘贴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用圆珠笔写着:“找到重复的符号,打破循环。”
车辆重新停在“星河广场”站,穿白衬衫的男人再次上车,这次他的银戒换成了左手小指。林宇死死盯着那枚戒指,发现戒面图腾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与车内扶手铆钉的排列方式一模一样。他深吸一口气,猛打方向盘,车辆偏离既定路线,驶入一条狭窄的小巷。
轮胎碾过积水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林宇透过车窗,看见两侧墙壁上布满涂鸦,其中一幅画着戴红绳的骷髅,手中捧着本燃烧的日记。更诡异的是,巷子尽头站着个穿黑袍的人,手中举着与他口袋里一模一样的日记。
“就是现在!”林宇咬牙掏出日记,撕下画有神秘图腾的那页。火焰燃起的刹那,车辆剧烈震动,三个乘客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少女的碎花裙化作纷飞的蝴蝶,男孩的滑板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刻着的古老符文,而男人则发出不甘的怒吼,身体被火焰吞噬,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在空中。
当火焰熄灭,车辆重新回到主路。林宇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车载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零五分,本该空无一人的车厢,却在后排角落坐着个穿校服的女孩。她背对着林宇,长发垂落遮住脸庞,校服后领别着一枚银色校徽——那正是他母亲曾任职的第七中学标志。
“妈妈...”林宇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女孩缓缓转头,露出半张腐烂的脸,空洞的眼窝对着他微笑:“该回家了,小宇。”她的声音与记忆中母亲的声音重叠,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林宇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打火机突然发烫,火苗自动窜出,将女孩的身影烧成灰烬。
车辆终于抵达终点站,林宇双腿发软地走下车。停车场的路灯在雨中忽明忽暗,他看见老张站在调度室门口,手中的酒瓶摔在地上,碎玻璃上倒映着老员工扭曲的脸——那张脸上布满缝合线,与方才消失的男孩如出一辙。
“你以为逃得掉吗?”老张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身体开始膨胀变形,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的黑影,“他们己经盯上你了,从你翻开日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林宇转身想逃,却发现整个停车场被浓雾笼罩,444路公交车的车灯在雾中忽闪忽灭,宛如幽冥鬼火。他摸出日记,发现新的字迹正在空白页浮现:“当第七位乘客出现,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远处传来车辆进站的报站声,混合着孩童的笑声与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在雨夜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