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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紫禁城飘着柳絮，御书房内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鎏金云纹宫灯将乾隆的身影投射在蟠龙柱上，他斜倚在紫檀雕花龙椅上，玄色绣金团龙纹的衣角垂落金砖地面，手中密探呈上的证词被攥得发皱，指节泛出青白。
案头堆积如山的朱批奏折被他愤怒揉成团，重重砸在蟠龙纹地面，惊起一缕缕灰尘，落在摊开的《贞观政要》书页上。
鎏金兽首香炉中，龙涎香灰簌簌落下，在烛火摇曳间宛如飘雪。证词上赫然写着：巫蛊人偶出自坤宁宫绣房，经手人正是皇后心腹容嬷嬷。
“哐当 ——” 他猛然起身，明黄龙袍如金色闪电扫过桌案，景德镇御窑厂烧制的青瓷笔洗应声落地，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书房炸响。
笔洗上精心描绘的杏林春燕图瞬间支离破碎，碎片溅落在乾隆绣着十二章纹的靴面上。
“皇后！好一个贤良淑德！” 怒吼震得窗棂宣纸簌簌发抖，梁间夜枭被惊起，发出凄厉鸣叫，扑棱棱消失在夜色深处。
墙角的西洋自鸣钟突然发出齿轮错位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也在为这场即将爆发的风暴哀鸣。
卯时三刻梆子声刚落，乾隆便带着侍卫首闯坤宁宫。
晨雾未散，廊下宫灯在薄雾中明明灭灭，宛如鬼火闪烁。
皇后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精心描绘的远山眉，朱唇点着鲜艳口脂，正用象牙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如瀑青丝。
握着象牙梳的手微微一顿，她仍维持着六宫之主的端庄，语气却带着刺：“皇上今日怎有空来臣妾这儿？莫不是又被那香妃勾了魂去......”
话音未落，乾隆己大步踏入内殿，腰间的九龙玉佩撞在门槛上，发出清越的脆响，仿佛预示着一场激烈的交锋。
“够了！” 乾隆将证词狠狠甩在梳妆台上，惊得妆奁里珍珠钗环叮当作响。
胭脂盒被震开，丹蔻粉末如血雾般扬起，落在皇后苍白的手背上，宛如点点伤痕。
“你可知罪？” 他声音低沉冰冷，仿佛裹挟着腊月寒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皇后盯着纸张，精心敷粉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胭脂红的蔻丹在掌心掐出刺目痕迹，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容嬷嬷 “扑通” 跪地，布满皱纹的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皇上饶命！这都是老奴一人所为，与皇后娘娘无关！求皇上看在娘娘多年侍奉的份上......”
皇后却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凄厉绝望，惊飞檐下筑巢的白鸽。
笑声在空旷宫殿回荡，似要将多年积压的怨愤尽数宣泄。
她抓起妆台上的鎏金护甲，狠狠砸向铜镜，镜面顿时蛛网密布，映出她扭曲的面容：“好！好！皇上果然被那妖女迷了心智！臣妾身为六宫之主，看着皇上为异域女子荒废朝政，难道该袖手旁观？这后宫太平假象，竟比皇上圣断还重要？”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呐喊，惊得窗外的玉兰花瓣纷纷坠落，仿佛也在为这场悲剧哀悼。
“放肆！” 乾隆怒拍桌案，鎏金香炉都被震得跳起，香灰洒在摊开的《女诫》抄本上，仿佛在嘲讽这可笑的规矩。
“朕念及多年情分，本想留你颜面，你却不知悔改！即日起，废去皇后之位，幽禁坤宁宫！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探视！”
话音未落，太后匆匆赶来，佛珠在掌心攥得紧紧的，檀木珠子碰撞声急促。
她鬓边东珠随着喘息晃动，锦缎披风上的金线凤凰仿佛要振翅飞出：“皇儿！不可冲动！废后乃国之大事，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存？这让列祖列宗如何安息！”
皇后望向太后，眼中满是怨怼，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倔强不落。
她突然抓起妆奁剪刀，狠狠剪下一缕青丝。
乌黑发丝如霜雪飘落，落在华贵吉服上，沾染上未干的胭脂红，宛如点点血泪。
“既然皇上容不下臣妾，臣妾自请废后！从此青灯古佛，再不沾染这后宫是非！”
说罢，她将断发用力掷向乾隆，发丝散落在御案上的《废后诏书》草稿上，如同她破碎的尊严。
三个月后，宝月楼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死寂。
含香蜷缩在床上，身上异香微弱得若有若无，只剩下一丝若即若离的气息。
自被陷害后，她滴水未进，整日空洞望着头顶一方天空，眼神涣散得如同行尸走肉。
晴儿每日趁夜送来汤药，都被她轻轻摇头拒绝。
她声音微弱如游丝：“晴儿，就让我去了吧...... 我实在太累了...... 我好想家乡的草原，好想阿爹阿娘......”
说着，她颤抖着摸出贴身收藏的羊毛手绳，上面还残留着草原的气息，眼神望向远方，仿佛己穿越重重宫墙，回到千里之外的故乡。
小燕子和紫薇心急如焚，西处求太医、寻偏方，甚至偷溜出宫寻访名医。
她们踏遍京城大街小巷，问遍了所有有名的郎中，却始终找不到能救含香的办法。
可含香病情却一日重过一日，生命如风中残烛，在冰冷深宫里渐渐黯淡。
月圆之夜，清冷月光透过狭小窗棂洒落，含香紧握着带着草原气息的羊毛手绳，嘴角带着对故土的思念和对自由的向往，永远闭上了眼睛。
临终前，她眼角滑落的泪珠滴在羊毛手绳上，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含香病逝的消息传来时，乾隆独坐宝月楼。
曾经摆满西域美食的桌子落满灰尘，葡萄美酒早己干涸，在白玉盏中留下暗红的痕迹。
墙上她亲手绘制的草原风景画依旧，画中策马奔腾的少女笑容灿烂，可画中人却再无归期。
他怔怔望着宝月楼方向，手中把玩多年的玉佩突然坠地，“啪嗒” 碎成两半，恰似这段短暂而遗憾的情缘就此终结。
玉佩断裂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乱飞，仿佛也在为这场悲剧惋惜。
消息传遍后宫，有人唏嘘，有人落泪，也有人暗自庆幸。
坤宁宫内，废后静坐在窗前，望着飘落的柳絮，着断发，嘴角挂着嘲讽笑意。
她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突然拿起皇后之宝印玺，狠狠砸向地面。印玺上的螭龙纹瞬间崩裂，象征着她多年来的尊贵与荣耀，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在质问这冰冷的皇宫，究竟吞噬了多少人的青春与生命。
福家屋内，小燕子抱着尔泰的胳膊，眼眶通红：“尔泰，你说含香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就......”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尔泰的衣襟上，浸湿了一大片。
尔泰轻轻搂着她的肩，望着窗外摇曳的花枝，叹了口气：“皇宫里的日子，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惊心。含香姐姐到最后，都没能再看一眼家乡的草原。你还记得她说起家乡时，眼睛里的光吗？”
小燕子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想像含香姐姐一样，被困在这里，等老了、死了，才后悔没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听说云南的玉龙雪山白雪皑皑，山顶的云雾就像仙女的裙摆；蒙古的草原辽阔宽广，风吹草低能看见成群的牛羊。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尔泰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嘴角扬起笑意，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好，我们一起去。人生苦短，有你在身边，去哪里都好。我们还要去看大漠的孤烟，看江南的烟雨，看尽这世间的美景。”
两人相视一笑，决定收拾行囊，去追寻自由与远方，让生命在广阔天地间绽放光彩。
窗外的海棠花随风摇曳，他们即将开始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