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糕点不大，但多少还是能让虞景闲恢复些精神。
趁着这当口，沈棠宁则简明扼要地向他展示了自己此番上街寻觅吃食时的诸多际遇，招摇过市的皇子，欢喜鼓舞的百姓，以及那些无意间吃了些残渣便骤然殒命的可怜的小虫子，桩桩件件，她都没落下。
但事事如实汇报的代价，便是沈棠宁得强撑着写好多字，这无疑是个十分耗费精力的事。
虞景闲兀自扫过一眼，却到底是一言不发。
如今拼凑起来的线索，尚且不足以让他们得以揣测后续发展，且纵是到了如今，不论是虞景闲还是沈棠宁还依旧有着许多的身不由己。因着如今这样的身份，他们注定少了许多自如。
至于往后的事，此刻两人倒是难得生出了无言的默契。
权且不论眼下究竟如何，攒足了劲儿出去看看再说。
一猫一鼠堂而皇之的故地重游，然而，那本该是一派祥和的大街上此刻却只剩下一片死寂。尚未凑近，沈棠宁和虞景闲便都不约而同地嗅到了前头飘来的血腥气。
只那一刹，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虽不曾开口，但他们却都不自觉从彼此的眼神里接收到了一股子无可名状的冷意。
这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好兆头。
但纵然心下已经免不得生出了几分骇然意，他们却到底还是只能强撑着赶过去。
正也是因为心下多少有了些盘算，冷不防再见到那满街的横尸时，沈棠宁虽也的确惊诧万分，但到底不至于全然失了分寸。眼下唯一让她深感错愕的，还是那横在心头的疑惑。
无他，沈棠宁只是实在想不明白，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怎的就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后差距委实太大了些，饶是沈棠宁此前被迫着见识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现如今撞见这一幕，却还是免不得咋舌。
虞景闲神色倒是坦然，好容易稳住那恍惚惊诧的心思，沈棠宁偏头扫了一眼，才发现这家伙一如往常。就算是在全无预兆间撞见了这样惨淡的场景，竟也能兀自岿然不动，这着实让她暗自称奇。
彼时的沈棠宁更不知道，虞景闲透过这血流成河的画面，甚至已经想到了这一幕究竟缘何而来。
所谓的祥和一片，不过是底下人蓄意伪装出来的表象，而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迎合那所谓的上位者。
虞景闲晋升为镇魔卫副指挥使之前，便没少见过这般虚与委蛇的事情，及至他摇身一变成了东虞国主，更是见识过朝堂上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在他眼前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手段。见得多了，如今再看，自也就认定一切不过尔尔。
一猫一鼠在僻静处暗自待了许久，倒也的确让他们等到了些后续。
有人横尸街头，也有人幸运地避过了这场必死的局。
沈棠宁眼见着有人木着脸将那些再也动弹不得的家伙一个接着一个仔细拖走时，心下倒也免不得生出些惊惶。倒不是为了旁的，只因前一日，她曾亲眼见过那些饿疯了的人全然罔顾对方的身份，只一门心思将死人肉往嘴里塞。
那一连串的动作，从无有半点迟疑纠结。
干脆利落地仿佛已经重复过千万次。
此刻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抵也只剩下这些人到底是没有穷凶极恶地径直生啃，仅是这一样，到底是比沈棠宁此前所见稍好些。可纵是如此，沈棠宁却也到底不敢轻易放松心情。
尤其，天色也愈发暗了。
沈棠宁私以为，昨日里那人恶寒的一幕，到底是无可避免的。
可不成想，她拉着虞景闲左等右等，没能等来惨淡荒谬的一幕，反倒是见到了一批道士，他们高举着平天教的旗帜，正浩浩荡荡地向着众人而来。
平天。
远远瞧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沈棠宁脑子里便又不由得回想起前一日被小老鼠耳提面命叮嘱过的事。
“加入平天教，每日便可领取一碗符水。”
刚听到这一句时，沈棠宁显然半点不曾放在心上。不为旁的，只因她本也不信这些满是迷信的行径。从前不信，现在亦然。
可眼下，沈棠宁立在僻静处，眼睁睁看着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骤然间像是得了什么感召似的，无一例外都急吼吼地冲上前去，自发表态愿意加入平天教。
这一幕多少超出了沈棠宁的预料。
她不解，却也无能为力。
毕竟，成为平天教的信徒，好歹能保证他们每日都能得到一碗符水。而依着前人的线报，那一碗符水好歹能让他们活得更久一些。
活下去，这实在是一件让任何人都没法子拒绝的深度诱惑。
至少，对这群已经许久都寻不到吃食的可怜人而言，是他们眼下唯一可以做的选择。
表露虔诚后，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得到了一碗符水。自然，在这之前，那一众身穿道袍的家伙也免不得装腔作势的表现一番。
因着先前被小老鼠郑重其事的提醒过，沈棠宁自是免不得对那所谓的符水新奇得很。尽管明知危险，可她到底还是拗不过心下的好奇，忙不迭就冲了上去。
沈棠宁这一动静来得突然，虞景闲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他倒是恨不能即刻将这个冒失鬼抓回来，可奈何，等他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沈棠宁已经一溜烟跑出了老远。
万般无奈之下，虞景闲便也只能收起那些慌乱的心思，硬着头皮急吼吼地追上去。
虽说他尚且搞不清楚沈棠宁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眼下也只能先追上再说。
沈棠宁先他一步，凑到了人堆里，好几次伸长了脖子探看，都因那可怜的弱小身材而全无所获。但那时候的沈棠宁竟也不知是从哪儿生出的笃定心思，竟是一点都没想过要放弃。
这边望不见，那便换个地方。
俯首跪倒在平天教前的人有那么多，她一个不落的四处望过去，总还是能有机会拣着个空当看分明的。
沈棠宁心思坚定，非要搞清楚那符水的本来面目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