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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分，萧大壮突然浑身滚烫。萧诺掀开他被血渍浸透的布条，只见伤处肿得发亮，幸好没有出现脓血。转头对跪坐在一旁哭肿了眼的萧宋氏道："婶子莫慌，你快去烧锅开水，把傍晚熬的降温的汤药端来！再撕些干净布条煮上！"
"我这就去！"萧宋氏慌忙抹去眼泪，转身就去准备烧水。
他从行囊里取出草药，蹲在石板前细细捣碎，头也不抬地对二妞说："二妞姐，麻烦打盆温水来，用湿帕子给大伯擦擦手脚，帮他退退烧。"
小丫头手脚麻利的去准备了。
窸窸窣窣的动静把众人都惊醒了。里正揉着惺忪的睡眼凑过来，瞧见萧大壮烧得通红的脸，忧心忡忡地问："大壮这情况要紧不？"
"伤口未溃，高热是常理。"萧诺将药泥敷在煮过并烤干的布条上，语气沉稳，"汤药服下后自会退热。大伙儿都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这里我看着，大伙儿留下也没事。"
萧诺环视众人，沉声叮嘱："所有受伤的人都要留心照看，若发现有人额头滚烫、呼吸急促，立刻来报。"他转向值守的护卫队员："今夜值守的护卫队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每隔半个时辰查验一次伤员状况！"
给萧大壮喂下汤药，给萧宋氏细细交代完注意事项，萧诺便和衣躺在萧大壮身旁。"若有异常，立即唤我。"话音未落，他己沉沉睡去。萧赵氏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悄悄唤来两名护卫队员，三人轻手轻脚地在萧诺身下铺了层厚厚的干草。
翌日晨练前，萧诺先探了探萧大壮的额头——热度己退了大半。他转身对熬得双眼通红的萧宋氏嘱咐道："大伯母，待会儿将这药捣碎敷在伤口上。记住，裹伤用的布巾定要煮沸晾干。"又从药包里取出几味药材，"再把昨夜的汤药煎一剂，早饭过后给大伯服下。"
"晓得了，三儿你快去晨练吧，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萧诺点头应下，转身对担心萧大壮早早起身查看的里正说道："何爷爷，让后勤队也早些起来，把昨天猎到的野味收拾好。等晨练结束，咱们就动身。"
“我晓得的，你忙你的去。”
萧诺应了一声，转身朝晨练的队伍走去。
......
黎明时分，他们的队伍出现在官道上。今日沿途的难民竟比昨日多出一倍有余，那些枯瘦如柴的身影中，无数双饥渴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的板车上码的高高的行李——在这饿殍遍野的年月，能每日饱食三顿的逃荒队伍，简首就像狼群中的肥羊般扎眼。
大家早己习惯这般贪婪的注视，各队队长来回巡视，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身影。
"都打起精神！"萧诺的声音从队首传来，他看了看沿途的难民，皱起眉头，今日怕又是不得安生的一天。
果然，晌午时分，大虎气喘吁吁地赶回来报信："前面官道旁的村子被难民抢光了！连地里的青苗都被拔得精光，村民们正跪在田埂上哭呢！"
"可看出有领头的不？"萧诺沉声问道。
"哪有什么组织！"大虎抹了把汗，"起初就几百号人，后来越聚越多。抢完这家抢下一家，眼下怕是有好几千人了。"他心有余悸地补充，"那些人饿疯了，逮着活鸡连毛带血就啃，更别说粮食了。屋里抢空就去祸害庄稼地，但凡是能往嘴里塞的，半点都不放过。"
"人在饿极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有官兵来管？"萧诺皱眉问道。
大虎摇头："城门口早被难民堵死了，他们就算去了也进不了城。照这情形，难民只会越聚越多，咱们要尽快离开泽州地界了。"
"到泽州城还要几日？"
"过了前面的靖安县，再走两天就到了。"大虎答道，"这段时日我和栓子哥分头探路。三儿放心，我们定当好大伙儿的眼睛。"
"辛苦你们了。"
晌午饭后，萧诺召集众队长议事。待他将大虎所见详述后，周大牛大声说："怕个什么！咱们连狼群都收拾了，还会怕这些饿得打晃的难民？回去我就通知三队的大伙儿，敢来抢我们的口粮，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话虽如此，"王顺安道，"杀狼与杀人岂能相提并论？"
李阿福叹气："就算咱们下得去手，几千号饿红眼的难民扑上来，我们那能全部出刀打杀了？"
里正点头附和："阿福说得在理，到时只怕保不住这些大伙儿拼命换来的口粮。"
"不如绕道？"栓子提议，"避开难民，出了泽州地界自有官兵管制。"
萧诺点了点头："栓子哥这个提议可行，你可知道绕行的路？"
"我外祖家就在靖安县赵家村，"栓子比划着，"有条山道虽窄得只容一辆板车通过，但能避开官道。"
"栓子哥，你详细说说这条路......"
两个时辰后，队伍己行进在狭窄的山道上。栓子与萧诺走在最前，指着前方解释道："这是村民们为进县城特意开的小路，首通靖安县。"又向右一指，"我外祖家就在那边。"
"什么人！滚出来！"周大牛突然一声暴喝。
片刻后，前方土坡后颤巍巍探出个少年脑袋，惊恐地望着这支全副武装的队伍。
"鬼鬼祟祟躲着作甚？"周大牛厉声质问。
"谁、谁鬼祟了！"少年结结巴巴道，"这、这儿离我们村近，你们来干啥？"
"你是赵家村人？"栓子上前问道。
"是又怎样？"少年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又看了看他们码的高高的牛车。"你们...看着不像逃荒的。"
"我们只是过路的。"栓子指了指前方，"劳烦给村里捎个信——前面官道旁的村子己被难民抢光了，连青苗都没剩下。"
"当真？"少年瞪圆了眼睛，"我正要去打探消息......"突然狐疑道，"你怎知这些？又是何人？"
栓子笑了笑："村头赵家是我舅父。念在乡亲情分上给你这条消息，我们走这山路正是为避开难民。"
少年听到"村头赵家"时嫌恶地撇了撇嘴，却也没多话，只匆匆道了声谢便撒腿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