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地深处的小木屋比想象中还要破旧。林知夏踢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一只受惊的田鼠从墙角窜过。顾沉舟将昏迷的苏曼珠小心地放在唯一一张木板床上,白衬衫的后背己经被血和汗浸透。
"帮我打盆水来。"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林知夏在屋后的水井边打水时,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水桶里倒映出一张陌生的脸——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还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捧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回到屋里,顾沉舟己经撕开苏曼珠的袖口。那些蓝色的血管像蛛网一样爬满了她的手臂,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这是什么?"林知夏放下水盆,声音发紧。
顾沉舟用湿布擦拭着苏曼珠的额头:"QL-70的副作用。"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药物会沉积在神经节,慢慢侵蚀器官。"
林知夏想起赵卫国临死前的话,胃里一阵翻涌:"有办法治吗?"
顾沉舟没有立即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那管蓝色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小撮放在手帕上:"你父亲改良的配方。"他顿了顿,"理论上可以中和QL-70的毒性。"
"理论上?"
"没人试过。"顾沉舟苦笑,"当年你父亲只来得及做出样品,就被......"
林知夏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脖子上的子弹壳。十五年了,父亲留下的最后希望,竟然藏在这枚夺走他生命的弹壳里。
苏曼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蓝色的液体。顾沉舟连忙扶起她,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你们......"林知夏突然意识到什么,"早就认识?"
顾沉舟轻轻擦去苏曼珠嘴角的液体:"她是我表妹。"他的声音低沉,"十五年前,她亲眼目睹了我父亲——顾建国被赵卫国杀害。"
林知夏如遭雷击。那个总是涂着鲜艳口红、穿着时髦的苏曼珠,竟然背负着这样的秘密?
"所以她接近赵卫国......"
"是为了搜集证据。"顾沉舟将蓝色粉末溶入水中,"这些年,她一首在冒险。"
药水在杯中泛着微光。顾沉舟扶起苏曼珠,小心地喂她喝下。几秒钟后,苏曼珠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疯狂跳动。
"按住她!"顾沉舟大喊。
林知夏扑上去按住苏曼珠的双肩。触手的皮肤滚烫如火,那些蓝色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苏曼珠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在煤油灯下呈现出诡异的孔雀蓝色。
"沉舟......"她的声音嘶哑破碎,"笔记本......"
林知夏连忙掏出那本染血的笔记本:"在这里!"
苏曼珠颤抖的手指翻开最后一页,指着那个模糊的指纹:"林叔叔的......"她的呼吸急促起来,"配方不完整......需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再次软倒。顾沉舟探了探她的脉搏,眉头紧锁:"药效不够稳定。"
林知夏翻开笔记本,发现最后一页的角落里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704主实验室,保险柜密码1970315"。
"我们得回去。"她抬头看向顾沉舟,"去704的主实验室。"
顾沉舟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太危险了。县里的人肯定己经把那里包围了。"
"但这是救曼珠的唯一希望!"林知夏的声音在颤抖,"也是洗清我父亲冤屈的唯一证据!"
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绷紧了身体。顾沉舟悄无声息地摸向门后的猎枪,林知夏则抓起桌上的剪刀。
"是我......"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林知夏的剪刀掉在了地上——是周会计!那个在粮库大火中"死去"的老会计!
"周叔?"顾沉舟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
老人关上门,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盒:"我来晚了。"他看向床上的苏曼珠,"丫头怎么样了?"
"暂时稳定了。"顾沉舟接过铁盒,"这是?"
"你父亲留下的。"周会计咳嗽了几声,"当年他预感到要出事,提前交给了我。"
铁盒里是一把钥匙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顾建国和林正南,站在704工程的牌子前握手。背面写着:"青蓝计划合作留念,1970.1.15"。
"他们......是朋友?"林知夏的声音发颤。
周会计叹了口气:"最开始是。后来顾建国发现QL-70的致命缺陷,想终止项目。但赵卫国他们......"老人的手微微发抖,"为了政绩,强行继续实验。"
林知夏想起父亲日记里的那句话:"顾建国擅自更改实验方向"。原来真相恰恰相反?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顾沉舟突然问。
周会计的眼里泛起泪光:"他为了保护最后一批实验体,故意激怒赵卫国。"老人看向林知夏,"你父亲当时也在场,他带走了改良配方......"
"然后赵卫国追杀他,栽赃他杀害知青。"林知夏接上话,心脏狂跳。
周会计点点头:"林技术员逃回县城,把配方藏在了弹壳里。他本想去省里举报,但赵卫国的人先一步......"
一声微弱的呻吟打断了谈话。苏曼珠再次醒来,这次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颜色:"沉舟......"她艰难地指向窗外,"他们来了......"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周会计脸色大变:"县革委会的人!快走!"
顾沉舟迅速收拾必需品,林知夏则扶起苏曼珠。老人拦住他们:"分开走!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顾沉舟抓住老人的手臂,"太危险了!"
周会计笑了笑,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十五年苟且偷生,就为了这一天。"他看向林知夏,"丫头,记得给你父亲上炷香,告诉他老周没辜负他的信任。"
没等他们回应,老人己经冲出门外。片刻后,远处响起一声枪响,接着是嘈杂的喊叫声和引擎的轰鸣声——追兵被引开了。
"走!"顾沉舟背起苏曼珠,"我知道一条小路。"
三人趁着夜色钻进玉米地。林知夏回头看了一眼小木屋,煤油灯还亮着,在黑暗中像一颗微弱的星。
月光下,704基地的轮廓若隐若现。这一次,他们必须潜入主实验室,找到完整的配方。为了苏曼珠,为了那些冤死的知青,也为了洗清父亲的污名。
林知夏摸了摸脖子上的子弹壳,又看了看顾沉舟背上的苏曼珠。孔雀蓝的发卡还别在自己衣领上,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