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零七分,李念喻站在旧校区监控室门口,指尖触碰到的金属门把手冰凉刺骨。
傅清淞给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声响,像是多年未用的老物件在抗议。
监控室里弥漫着灰尘和电子设备特有的焦糊味。
李念喻的指尖划过操作台,在某个按键上留下鲜红的血印——那是昨夜被镜子碎片划伤的伤口又裂开了。
她点开标注着"2017.10.23"的文件夹时,屏幕蓝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将睫毛的阴影拉得很长。
视频加载的进度条缓慢爬行。
李念喻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荧光笔,笔身上"CS"两个字母的刻痕硌得指腹生疼。
当画面终于出现时,她看见十岁的自己穿着孤儿院统一的蓝色连衣裙,正蹦蹦跳跳地走向小卖部。
"再等等我嘛!"小陈思的声音从监控喇叭里传出,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马上就回来!"
画面中的小李愿咬着手指犹豫了一下,最终被橱窗里的草莓冰淇淋吸引。她朝教室方向挥了挥手:"帮我带作业本!"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向小卖部。
李念喻的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监控时间显示14:37,就在她离开三分钟后,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身影溜进了配电室。
那个熟悉的背影让李念喻浑身发抖——陈思手里分明拿着什么液体,正在往电闸上倾倒。
"不可能..."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下一秒,画面突然闪烁。14:41分,配电室冒出第一缕黑烟。
而更令李念喻血液凝固的是,陈思并没有立即逃离,而是站在走廊上,看着越来越浓的烟雾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在看什么?"
陈怡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李念喻碰翻了椅子。
她今天涂了樱桃色的唇膏,发梢还带着晨露的湿气,仿佛刚结束晨跑。
"原来在这里啊。"她歪头看向屏幕,表情天真得像个孩子,"这段视频我找了五年呢。"
李念喻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是你...纵火的人是你!"
"是我们。"陈怡纠正道,手指轻点屏幕,"看,陈思多开心啊。"
画面中的小女孩突然转向监控摄像头,嘴唇开合说了什么。李念喻不需要读唇语也能认出那句话——"LY永远是我的朋友"。
"她本来只想烧掉教室。"陈怡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谁让你贪吃冰淇淋呢?这场火本来该烧死我们两个的。"
李念喻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机柜。金属棱角硌得肩胛骨生疼,却比不上心头翻涌的剧痛。
五年来夜不能寐的愧疚,那些自残留下的疤痕,原来都是...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陈怡突然笑了。她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浸泡着某种扭曲的黑色物质:"认得出来吗?这是陈思的声带。"她晃了晃瓶子,"火灾时吸入了太多热空气,虽然抢救过来了,但再也不能唱歌了。"
窗外的晨光渐渐明亮,照出玻璃瓶里漂浮组织的可怕细节。
李念喻的胃部一阵痉挛,早餐的牛奶在喉头翻涌。
"所以她自杀了。"陈怡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从医院楼顶跳下去的时候,还穿着你送她的粉色睡裙。"
李念喻的视野突然模糊。记忆中的某个片段闪现——病房里,浑身绷带的小女孩朝她比划着手语:「LY要替我唱完《致爱丽丝》」
"现在明白了吗?"陈怡将瓶子放回书包,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婴儿,"我恨的不是火灾,而是你活着。"
她突然伸手抚上李念喻的脸颊,"特别是,你还敢用新名字开始新生活。"
监控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傅清淞站在晨光中,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豆浆。
当他看清室内情形时,豆浆杯"啪"地掉在地上,乳白色液体溅在三人鞋面上。
"李念喻,"他的声音异常冷静,"校长找你。"
陈怡的表情瞬间变得甜美:"我们在看校庆视频呢。"她自然地挽住李念喻的手臂,指甲却深深掐进对方皮肉,"对吧,李愿?"
李念喻木然地点头。当傅清淞的目光落在她流血的手掌上时,她下意识将手藏到身后。
监控屏幕还在循环播放那段罪恶的录像,陈思天真的笑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
"走吧。"傅清淞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校长室在等。"
走廊上,晨读的铃声骤然响起。李念喻机械地迈着步子,耳边回响着监控里陈思最后那句话。
当经过音乐教室时,她突然听见里面传出《致爱丽丝》的琴声——和陈怡弹奏的版本一模一样,连那个总是弹错的降调都分毫不差。
"那不是陈怡。"傅清淞突然低声说,"她根本不会弹钢琴。"
李念喻猛地转头,看见傅清淞的侧脸在晨光中格外清晰。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音乐教室的窗户,那里隐约可见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小身影。
"陈思一首在这里。"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从没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