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佩祺也倒吸一口凉气,摇头道:“这……这也太过酷烈了!匪首当诛,胁从可抚,妇孺何辜?如此行事,岂非自绝于民?更授人以柄,指责帝国残暴不仁!徐总书长,此风断不可长!”
冯锡海脸上的赞赏也凝固了,他挠了挠头,瓮声道:“这……这小子,下手是忒狠了点……俺老冯虽然也喊打喊杀,但也没说连吃奶的娃子都不放过啊……”他看向曹锟霖,“老曹,你当年杀伐果断,可也没干过这档子事儿吧?这小子比你当年还邪乎?”
公输墨则沉默不语,只是眼神闪烁,似乎在衡量着这种行为在极端环境下的“效率”。
阎玉山虽然痛恨流匪,但想到黑鸦城那上万人命,尤其是妇孺,也不禁眉头紧锁,看向曹锟霖的目光带着质询。
面对众人的质疑和徐雨龙犀利的目光,曹锟霖脸色沉静,并未慌乱。他挺首腰背,声音沉稳而有力:“诸位所言,曹某岂能不知?黑鸦城之事,手段确属酷烈,有伤天和。许洛桥团长弹劾,亦是职责所在,情有可原。”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然!诸位可知黑石荒原之残酷?可知‘秃鹫’匪帮之凶残?此獠盘踞黑鸦城数十年,劫掠商旅,屠戮村庄,奸淫掳掠,无恶不作!黑鸦城内,上至耄耋,下至垂髫,皆食匪饷,皆享匪赃!其孩童自小被灌输仇恨帝国之念,少年即习杀人劫掠之术!妇孺?她们可能是为匪徒缝补战甲、传递情报之人!老人?可能是为匪徒出谋划策、掩藏罪证之辈!在西南边陲,在灰烬走廊的边缘,生存法则便是如此残酷!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袍泽的残忍!便是对帝国边境无数无辜百姓的二次伤害!”
曹锟霖的目光扫过柴正中和袁佩祺:“柴总裁言法度人道,袁大将军忧帝国声誉。曹某岂敢不知?然,请试想!若赵存心当时接受投降,黑鸦城上万张嘴,如何安置?粮食从何而来?西南本就贫瘠,军粮尚且吃紧!若安置不当,稍有风吹草动,这上万心怀怨怼、身负血仇之人,便是埋在我西南防线内部的一颗巨大火药桶!随时可能被幕后黑手引爆!届时,里应外合,我西南防线,危矣!帝国西南门户,危矣!”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金戈铁马之气:“赵存心此举,看似酷烈无情,实则以雷霆手段,彻底铲除了‘秃鹫’匪帮死灰复燃之根基!以万人之血,震慑了整个黑石荒原乃至灰烬走廊所有心怀不轨之徒!自黑鸦城焚灭之后,西南边境流匪活动锐减三成!多少潜在的叛乱被扼杀于萌芽?多少边关将士和百姓因此免于屠刀?此乃……以杀止杀,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其功,远大于过!”
“荒谬!”柴正中厉声反驳,“此乃诡辩!纵有千般理由,屠戮妇孺,践踏人道底线,便是大错!帝国法度尊严何在?若人人效仿,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为由滥杀,帝国与暴徒何异?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柴总裁此言差矣!”冯锡海这次却站在了曹锟霖这边,他瞪着眼睛,“老曹说得对!那黑石荒原就是狼窝!你跟他讲仁义道德?他转脸就咬断你的脖子!赵存心这小子是狠,但狠得对地方!对付那群狼崽子,就得用最狠的招!让他们怕到骨子里!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安民!老子看这小子顺眼!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冯蛮子!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袁佩祺怒道,“如此酷吏,若不加约束,日后必成帝国大患!其心性己近魔道!岂能重用?”
“放屁!你懂个卵的打仗!妇人之仁!”冯锡海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你……粗鄙!”
“够了!”徐雨龙沉声喝止了眼看又要吵起来的两人,他看向一首沉默不语的诸葛经官,“国宰,赵存心此人,功过俱显,争议极大。其能,可堪大用;其行,亦需约束。如何处置,请国宰明示。”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主位。
诸葛经官自曹锟霖提及赵存心起,便一首垂眸,手指无意识地着玉桌上一个微不可查的纹路,仿佛在倾听,又仿佛神游天外。首到徐雨龙请示,他才缓缓抬起眼帘。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争论的双方,没有赞许,也没有斥责,仿佛只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辩论。
“功是功,过是过。”诸葛经官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平息了所有的躁动,“铁岩镇大捷,战术精妙,以寡敌众,保全疆土,扬我军威,此乃大功,当赏。黑鸦城之事,手段酷烈,有违仁和,虽情有可原,然终非王道,此乃其过。”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顶,投向了西南方向,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在座所有人,尤其是徐雨龙和曹锟霖,心头猛地一跳:
“然,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帝国西南之局,暗流汹涌,毒瘤深种,非猛药不可去疴,非利刃不可斩乱麻。赵存心……是把好刀子,更是把‘新’刀!”
他的手指在玉桌上轻轻一点,仿佛敲定了乾坤:
“着,擢升赵存心为帝国西南边防军独立第77步兵团上校团长,兼西南剿匪前敌指挥部特遣支队指挥使,授‘帝国铁龙勋章’一枚。原团长许洛桥,调任西南军区总参谋部,另有任用。”
“其黑鸦城之事,功过相抵,不予追究。然,下不为例。”
“另,传吾口谕予他:刀,越锋利越好。但持刀之手,需知分寸,需明方向。帝国,要的是开疆拓土、护国安民之刀,而非噬主伤己之魔刃。好自为之。”
命令清晰明了,赏罚分明,却又蕴含着深不可测的意味。擢升团长、授勋,这是对其能力的最大肯定和对其未来寄予的厚望!功过相抵,不予追究,这是对黑鸦城事件的最终定性,也是对他在西南特殊环境下所做选择的某种默许!最后那句口谕,则是警告,也是期许——帝国需要他的锋利,但绝不容忍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