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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九品杂役
暮色中的林家祠堂宛如伏地饮血的凶兽，七重黑檀木门次第洞开，露出内里供奉的九百盏青铜人鱼灯。林墨跪在第七道门槛外的青石阶上，掌心渗着墨色污渍——这是今晨在药庐搬运蛇毒残渣时留下的，此刻却在残阳下泛着诡异的磷光，像极了三日前蛇窟里那些赤鳞蛇的瞳孔。
"墨儿，莫怪为父心狠。"二叔林震山的声音裹着沉香木气息飘来。他腰间那枚象征五品"丹鼎使"的玄龟玉珏，正随着敲击扶手的节奏叮当作响，"苏家小姐己在正厅等候多时，这婚约......"
"二叔是想说，该退婚了？"林墨突然抬头，惊得檐角寒鸦振翅而起。他望着这位十年前接手家主之位的长辈，忽然注意到对方鬓角染着与亡父相同的鹤羽白。记忆如潮水翻涌——十年前那个雷雨夜，父亲咽气前死死攥着的，正是二叔如今佩戴的玄龟玉珏！
正厅内十二盏鹤嘴铜灯吞吐松香，将苏婉的绛红裙裾映成凝固的血泊。这位青州第一美人指尖凝着冰晶，漫不经心地在紫檀案几上勾画："林伯伯，听说墨哥哥昨日又被赤鳞蛇咬了？"冰晶触及木纹的瞬间，竟绽放出朵朵霜花。
"苏小姐慎言！"大长老林崇阳手中茶盏应声而裂，滚烫的茶水顺着枯瘦指缝滴落，"我林家子弟自有......"
"自有九品杂役的福泽庇佑？"苏婉突然掩唇轻笑，腕间九转金丝镯叮咚作响。她指尖冰晶化作蝴蝶翩然而起，轻飘飘落在刚进门的林墨肩头，"刺啦"一声腐蚀出拳头大的破洞，露出少年结痂的蛇齿伤痕。
林墨按住突然发烫的胸口。三日前暴雨夜，他确实在蛇窟被咬，若非体内涌出的神秘热流，此刻怕己化作腐尸。这隐秘，这骄纵的千金如何知晓？
"墨哥哥可知这是什么？"苏婉晃了晃鎏金婚书，帛卷展开时竟有龙吟之声，"只要你在上面按个手印，自请削去品阶入我苏家为奴......"她忽然贴近少年耳畔，吐气如兰："我便告诉你赤鳞蛇毒的解法。"
雕花窗棂外滚过闷雷，铜灯火苗齐齐矮了半寸。林墨嗅到少女发间龙涎香下藏着的硫磺味，突然想起蛇窟里那些黑衣人身上的银蛇纹样——与此刻苏婉耳坠的蛇形竟如出一辙！
"苏小姐的耳坠倒是别致。"林墨突然抓住少女皓腕，在惊呼声中扯下那枚蛇形耳饰，"像极了三日前在蛇窟偷袭我的......"
"放肆！"苏婉周身爆开冰刃，却在触及少年时诡异地消融。她惊恐地发现眉心血痣正在褪色——那是七品"寒玉使"的阶纹！
林震山猛地站起，玄龟玉珏撞在案几上迸出火星："墨儿！不可对苏小姐无礼！"
"二叔急什么？"林墨忽然笑了，指间蛇形耳饰在灯火下泛着蓝芒，"莫非认得这毒蛇谷的信物？"话音未落，丹田处沉寂十六年的某物突然轰鸣，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
鎏金婚书无风自动，竟被林墨凌空摄来！在众人骇然注视下，那象征天家威严的帛卷被他生生塞入苏婉微张的朱唇。金线崩断的脆响与少女呜咽声中，林墨瞳孔骤缩——他看见自己掌心浮现青铜熔炉虚影，炉耳两条衔尾巴蛇正贪婪吞噬着苏婉溢散的冰蓝灵气！
"竖子敢尔！"林崇阳须发皆张，袖中飞出七道金锁。这是五品"镇狱使"的缚仙索，传闻能锁蛟龙。然而金索触及林墨周身三寸时，竟如雪遇沸油般消融！
硫磺味瞬间弥漫整个厅堂。林墨眼中赤芒吞吐，背后浮现的熔炉虚影将烛火染成幽冥般的青绿色。炉身蝌蚪状铭文流转如活物，隐约传出远古巫祝的吟唱声。他福至心灵地并指成剑，三日前蛇毒所化的青焰在指尖跳跃："原来赤鳞蛇毒是这么用的......"
"还你聘礼！"随着暴喝，青焰化作毒蛇扑向苏婉。少女尖叫着撑起冰盾，却被蛇焰蚀穿掌心。更骇人的是，她眉心血痣正化作红雾，源源不断没入林墨丹田处的熔炉！
"阶纹反噬！"有长老惊呼。众人眼睁睁看着苏婉从七品跌至九品，而林墨破烂的杂役服外，竟隐约浮现出八品"药仆"的灰麻虚影！
屋檐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林墨抬眼望去，暮色中几道黑影正仓皇逃窜——那些人身着绣有银蛇纹样的夜行衣，正是三日前蛇窟里的神秘人！
"毒蛇谷的耗子倒是恋旧。"少年嗤笑，指尖青焰化作长鞭卷住最后一人脚踝。凄厉惨叫中，那探子竟当众融成一滩毒水，唯留半枚蛇形玉佩叮当落地。
林震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滑落的帕子沾着黑血："墨儿，你可知强行吞噬品阶会遭天谴......"
"二叔还是先顾着自己吧。"林墨碾碎蛇形玉佩，冷眼瞧着青砖上蚀出的毒痕，"三日前我搬运的赤鳞蛇毒，为何会混入蚀心草的粉末？"他忽然逼近主座，熔炉虚影将林震山笼罩其中："就像十年前，父亲丹炉里为何会多出一味龙血藤？"
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落。谁也没注意林震山袖中滑落的半块残玉——那上面巴蛇图腾，与林墨体内熔炉的纹路严丝合缝。
"从今日起，"少年撕下残破的杂役服，露出精壮身躯上浮现的巴蛇刺青，"九品这个笑话，该换人演了。"
暴雨中传来夜枭凄厉长啼，九百盏人鱼灯同时熄灭。当第一道闪电劈中祠堂蟠龙柱时，林家所有人都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林墨背后升起的熔炉虚影中，无数冤魂正在啃食一具戴着玄龟玉珏的枯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