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废土的风卷着齿轮碎屑,在萧阎的骨刺刃口磨出细碎的火星。三百座机械圣像矗立在锈蚀的平原上,它们的关节处缠着神座鎏金,胸口却嵌着逆种战士的头骨——三年前在无墙之城战死的老刀疤,此刻正以圣像的姿态,向神座机械军垂下锈蚀的骨刺。
“这些废铁的核心还连着神经。”沈家奴的晶体手札贴在圣像腰间,纸页上的齿轮纹路突然渗出银蓝血,“神座用死者的脊髓液当润滑剂……”
萧阎的喉结滚动,他认出了最近那座圣像的护腕——是老刀疤临终前塞给幼体的茧花护符,此刻正被鎏金扭曲成神座徽记。逆种纹在掌心发烫,他忽然听见圣像内部传来细碎的齿轮摩擦声,像极了老刀疤教幼体握刀时的低吟。
杂种的触须卷住圣像脚踝,背甲突然渗出暗褐色液体。它在无墙之城时最爱舔食铁锈,此刻分泌的唾液却带着逆种血的灼热,所过之处,鎏金如腐肉般剥落,露出底下刻满脏话的真实躯体——那是老刀疤用骨刺在自己机械义肢上刻的“逆种不跪”,每个字都嵌着沙砾。
“老大,看这儿!”胖子的声音从废土深处传来,他正扒拉着一堆机械残骸,金鳞酒壶在齿轮堆里磕出闷响,“爷爷的酒壶残片!壶底的茧花……还能看见当年的血手印!”
萧阎走近时,发现残片边缘刻着极小的咒文,是初代逆种用来诅咒神座机械的。当胖子把残片按在圣像胸口,齿轮核心突然发出哀鸣,圣像的机械眼竟流出铁锈色的泪——那是被神座封存的战死记忆,此刻正顺着残片的纹路,涌进每座圣像的关节。
“它们在动!”沈家奴的虫翼泛起蓝光,手札上的齿轮矩阵开始逆向转动,“圣像的神经链在重构,死者的战斗本能……正在挣脱神性枷锁!”
第一座圣像的骨刺突然扬起,刀刃上的鎏金剥落处,显形出老刀疤独有的锯齿缺口。它转身砍向最近的机械军,齿轮关节发出的不再是圣歌般的嗡鸣,而是老刀疤生前最爱哼的跑调民谣。紧接着,三百座圣像同时转身,他们的骨刺在废土上拖出火星,每道轨迹都刻着逆种战死者的名字。
萧阎的骨刺与最近的圣像刃口相碰,铁锈与血珠同时飞溅。他“看”见了圣像核心的记忆投影:老刀疤在断气前,曾用最后力气咬住神座技师的手腕,将诅咒毒液注入对方血管——此刻,这些毒液正顺着机械军的齿轮油路扩散,让每台机甲都开始播放逆种战吼。
杂种突然发出金属摩擦般的虫鸣,背甲竟展开成机械义肢的形态。它卷住一座倒塌的圣像,触须刺入其核心,背甲表面开始浮现所有逆种战死者的面容——这些被神座改造成圣像的躯体,此刻正通过杂种的共鸣,重新成为反抗的刀刃。
“尊主,机械核心有异常!”沈家奴的手札突然指向废土中央的巨型齿轮,那里沉睡着台半埋的机甲,胸腔处嵌着枚银蓝色的机械义眼,“是林姑娘的……”
萧阎的呼吸一滞。那枚义眼是林挽歌在镜像星界失去的,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虫线光芒。当他的骨刺触碰义眼,废土突然震动,齿轮核心显形出世界之主的虚像,其胸口竟嵌着与义眼同源的晶体——那是初代虫尊恐惧具象化的核心。
“逆种的锈蚀……”虚像的声音带着齿轮崩裂的杂音,“不过是机械的……”
“不过是机械的葬礼。”萧阎截断对方,看着周围的圣像与机械军互相砍杀,老刀疤的骨刺正从一台机甲胸口挖出神性核心,“神座以为用死者的躯体当燃料,就能让逆种永远跪着——”
杂种的背甲突然包裹住巨型齿轮,逆种血与林挽歌的义眼共鸣,竟将整个机械核心熔铸成新的战旗。旗面是老刀疤的锯齿骨刺,旗杆则是三百座圣像的脊椎骨,当旗帜升起,废土上所有的铁锈突然汇聚成血红色的茧花,在齿轮废墟中绽放。
胖子举着祖父的酒壶残片,壶底的咒文此刻清晰可见:“逆种之骨,永不生锈;逆种之血,永不停流。” 他突然笑了,笑声混着机械军的崩塌声,像极了当年无墙之城的篝火夜,老刀疤用断刀敲酒壶的节奏。
萧阎接住坠落的机械义眼,义眼表面映出远处的景象:某个圣像正弯腰抱起幸存的幼体,它的机械臂虽残破,却用仅剩的齿轮关节为孩子挡住流弹。幼体在圣像掌心画了个歪扭的逆种纹,铁锈从齿轮缝隙渗出,竟在地面长成了带刺的茧花。
“该走了。”沈家奴收拾起记录着机械核心数据的手札,纸页边缘不知何时多了句老刀疤的遗言,“替老子告诉孩子们,圣像的膝盖,永远比神座的齿轮硬。”
萧阎甩了甩骨刺,刃口的铁锈在废土上划出“逆”字。杂种趴在他肩头,背甲还在渗出能腐蚀神性的唾液,那些被砍倒的机械军残骸,正被圣像们拖向废土深处——那里,老刀疤的战吼录音还在齿轮间回荡,像极了逆种永不生锈的,倔强的心跳。
机械废土的夕阳将圣像群的影子拉得老长,萧阎望着这些曾被神座亵渎的躯体,此刻却成为反抗的脊梁。他忽然明白,神座永远不懂——逆种的锈蚀,从来不是衰败的印记,而是让每道伤疤,都成为砍向神性的,永不卷刃的,带着体温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