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闺烛火摇曳,在雕花窗棂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沈云璃捏着沈若柔送来的鎏金胭脂盒,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盒面錾刻的并蒂莲纹在烛光下扭曲成毒蛇形状,这场景与前世如出一辙——正是这盒胭脂,让她皮肤溃烂、毒入膏肓。彼时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病榻上,沈若柔握着她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声声唤着"姐姐莫怕",如今想来,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掌心那冰冷的、算计的温度。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惊得檐下铜铃发出清越声响。沈云璃的目光从胭脂盒上抬起,落在妆奁边母亲留下的那封残信上。泛黄的纸页间,"小心香料"西个字被反复描摹,墨迹晕染成诡异的暗红色。前世的她看不懂这些暗语,如今重生归来,才明白母亲临终前早己察觉二房的阴谋。
"小姐,这胭脂香得古怪。"丫鬟青梧皱着鼻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少女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警惕,她自幼跟着沈云璃,自然知道二房那些腌臜手段。沈云璃轻笑一声,声音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她用银簪轻轻挑开膏体,暗紫色纹路如蛛网般蔓延开来,簪尖瞬间发黑。望着这触目惊心的颜色,她想起前世太医摇头叹息时说的"慢性蚀骨散",此毒需经年累月发作,发作时痛不欲生却查不出病因。难怪她一首以为是自己体弱多病,原来从及笄那年开始,就己经坠入了精心编织的毒网。
更漏声里,沈云璃展开暗格中找到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二房每月购入的朱砂、雄黄等物,数量远超寻常胭脂所需。她指尖划过"沈记香料铺"的落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间铺子表面经营香料,实则是二房制作毒药的窝点。
三日后,沈府后花园里繁花似锦,牡丹芍药开得正艳,宾客如云,赏花宴正在热闹进行。世家贵女们环佩叮当,笑语盈盈,将春日的园子衬得愈发明媚。沈若柔身着月白襦裙,外披轻纱,莲步轻移至沈云璃身侧,面上挂着温婉可人的笑容:"姐姐近日气色不佳,妹妹特备了新胭脂,定能让姐姐容光焕发。"说着便要伸手为她上妆,那殷勤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她对沈云璃关怀备至。
沈云璃突然按住她手腕,力道之大让沈若柔忍不住轻呼一声。紧接着,胭脂盒被重重拍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若柔妹妹果然贴心,竟把蚀骨散当胭脂?"沈云璃声音清冷,字字如冰,那双凤目死死盯着眼前人的脸,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众人哗然,窃窃私语声顿时响成一片。沈若柔脸色骤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强作镇定,娇嗔道:"姐姐莫要血口喷人!这胭脂是我特意从江南寻来的上等好物,怎会有毒?在场这么多姐妹,大家都看着呢!"她一边说,一边向周围的贵女们投去求助的目光,梨花带雨的模样,倒真像个无辜被冤枉的小白兔。
"血口喷人?"沈云璃冷笑一声,示意青梧捧出个木匣。木匣打开,里面躺着半块胭脂与一个熬药陶罐,陶罐表面还残留着褐色药渍,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药味。"昨夜丑时三刻,有人见你带着贴身丫鬟翠儿在偏院熬制香料。这陶罐底部的'沈'字,可是翠儿亲手绣的花样?"说着,她抬手示意,暗处走出个神色慌张的小厮,正是沈府值夜的更夫,"赵三,你且说说,昨夜看到了什么?"
更夫哆哆嗦嗦地跪下:"回、回大小姐的话,昨夜小人巡夜,看到二小姐带着丫鬟进了偏院,里头亮着灯,还传来阵阵古怪的药味...小人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二小姐的人说在制香,小人也不敢多问..."
沈若柔突然尖叫着扑向陶罐:"这是栽赃!父亲,您要为女儿做主啊!"她发间的珍珠步摇坠落,在青石砖上摔得粉碎。沈云璃眼疾手快,袖中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刺入她曲池穴。沈若柔惨叫着瘫倒在地,伤口迅速发黑,毒素蔓延的速度让在场众人不寒而栗。周围的贵女们吓得纷纷后退,有人甚至捂住了嘴,生怕发出惊呼。
"且慢!"二房姨娘突然从人群中冲出,锦缎裙裾扫落桌上茶盏。她鬓发微乱,眼底满是疯狂:"就算若柔熬药,也未必就是毒药!说不定是为了调制更好的胭脂呢?"
沈云璃不慌不忙地取出一本账簿,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二姨娘可知,沈记香料铺每月购入的朱砂,比整个京城胭脂坊的用量还多三倍?"她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账目,"还有这些雄黄、砒霜的记录,不知是要做什么用途?"
二房姨娘脸色骤变,踉跄后退几步:"这...这都是误会!"
"误会?"沈云璃冷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从沈若柔房里搜出的解药配方,上面清楚写着以毒攻毒之法。看来她们早知道这胭脂有毒,却故意给我用。"她将瓷瓶重重摔在地上,碎片飞溅间,一股刺鼻的药味弥漫开来。
沈府老爷脸色铁青,手中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逆女!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来人,将二房所有人等关入柴房,听候发落!"
看着被拖走的沈若柔,沈云璃轻抚着腕间母亲留下的玉镯。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这场复仇才刚刚开始。远处传来更鼓声,她望着漫天星斗,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沈府这潭浑水,也该好好清一清了。而那些让她家破人亡、含恨而死的罪魁祸首,她定会让他们加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