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的指节抵在门框上,指腹能触到木纹里的毛刺。
赵一百西十八的声音裹着沉水香漫过来时,他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十八年前躲在床底时,咬着被角咬出的血。
"宋大人?"赵一百西十八端着酒盏的手又往前送了寸许,琥珀色酒液在月光下晃出细碎光斑。
宋砚的目光顺着那只手往上爬,落在对方食指第二关节处——那里有圈不自然的白,像是长期戴扳指留下的压痕。
昨夜用「心理侧写·微察」技能翻看李一百五十的笔录时,他记得赵一百西十八常去赌场,拇指虎口该有骰子磨出的茧子,可眼前这双手,拇指内侧平滑如纸。
"赵先生今日换了一身香气?"宋砚突然开口,袖中系统面板闪过幽蓝微光——照胆技能己加载至87%。
他看见赵一百西十八的瞳孔猛地收缩,像被针戳破的墨滴,喉结在青缎领下滚了滚,才笑道:"不过是换了香料罢了。"
这声笑比三日前生硬三分。
宋砚的指甲掐进掌心,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目标情绪波动异常,说谎概率92%」。
他装作随意地抽出袖中布防图,展开时故意让烛火燎到边缘,"边镇地形复杂,这图..."话音未落,他抬眼正撞进赵一百西十八的目光——那双眼底翻涌的慌乱太浅,像浮在水面的油花,远不如真正的赵某惯有的阴鸷。
"改日再谈吧。"宋砚突然卷好图轴,指尖叩了叩桌沿,"今日酒气太冲,坏了谈生意的兴致。"他起身时,玄色首裰扫过木椅发出刺啦声响,余光瞥见赵一百西十八的手在桌下攥成拳,指节泛白。
雅间外的穿堂风灌进来,吹得宋砚后颈发凉。
他刚踏上二楼木梯,楼下传来苏若蘅清浅的咳嗽——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拐角处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三个蒙黑巾的刺客从廊柱后窜出,刀刃映着月光劈向他后心。
"护好宋推官!"王一百五十一的暴喝从楼下炸起,这位跟了宋砚三年的捕快挥着朴刀冲上来,刀背磕开刺客的短刃。
宋砚旋身避开第一刀,反手扣住左边刺客的手腕,听见骨骼错位的脆响。
那刺客吃痛松手,腰间的竹筒掉在地上,滚出半截带血的布条——是边镇守军的号衣。
"留活口!"宋砚踢中刺客膝弯,将人按在楼梯上。
另一名刺客的刀己经捅到面前,他侧头闪过,额角擦过刀锋,血珠溅在刺客脸上。
那刺客愣神的刹那,王一百五十一的朴刀己经架在他颈间。
"说,赵一百西十八在哪?"宋砚扯下刺客的面巾,血顺着下巴滴在对方衣领上。
刺客咬牙不答,宋砚却瞥见他袖口绣着的并蒂莲——与三日前在北郊茶棚见过的马夫绣纹一模一样。
他突然笑了:"你家主子可没教过你,马厩里的草屑沾在鞋帮上,走再远都有味。"
刺客的瞳孔骤缩。
宋砚顺势掐住他后颈的哑穴,"你娘在城南药铺抓的安胎药,该是第三副了吧?"刺客喉间发出呜咽,额角渗出冷汗。
王一百五十一的刀往前压了压,血珠顺着刀刃滚落:"说不说?"
"北...北郊马场!"刺客终于泄了气,"他说等你们进了套,就放信号箭..."
宋砚抹了把脸上的血,将刺客交给王一百五十一:"押去牢里,用《唐律疏议》里的'首露'条跟他说。"他转头看向缩在街角的苏若蘅,对方正攥着半块羊脂玉,月光在她眼底碎成星子。"清瑶,"他扯下衣襟擦手,"去调十名快手,半个时辰后马场见。"
北郊马场的狗吠在三更天格外刺耳。
宋砚带着人翻过矮墙时,马厩里传来踢踏声,几匹黑马撞开栅栏往外冲。
正中央的草棚里亮着灯,赵一百西十八的身影投在布帘上,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宋推官倒是性急。"
布帘被风掀起一角,宋砚终于看清对方腰间的玄铁虎符——与记忆里那个雨夜的虎符纹路分毫不差。"十八年了。"他的声音像浸了冰,"你以为换个替身就能骗我?"
赵一百西十八放下茶盏,瓷底与木桌相撞发出脆响:"你以为你能阻止这一切?
边镇守军里有我安插的三十个暗桩,三日后北戎的骑兵就到——你们的大昭,不过是座纸老虎!"他突然掀翻茶桌,茶盏碎片溅在宋砚脚边,"就算我今天栽了,密使带着名单早出城了!"
"出城?"宋砚摸出腰间的响箭,"孙一百五十二半个时辰前就带骑兵封了西门。
你以为你的密使能飞?"他看见赵一百西十八的脸色瞬间煞白,系统面板弹出提示:「目标说谎概率2%,关键信息可信度98%」。
王一百五十一带人冲进来时,赵一百西十八正往嘴里塞毒药。
宋砚飞扑过去卡住他下巴,药末顺着指缝漏了大半。"你输了。"他按住赵一百西十八的手腕,能摸到对方剧烈的心跳,"从你碰第三次玉佩时,就输了。"
天快亮时,赵一百西十八被押上囚车。
宋砚站在马场门口,看东方泛起鱼肚白。
孙一百五十二骑马奔来,腰间挂着截染血的名单:"城门守将说,有个穿灰衣的书生要出城,被我们扣下了。"
"做得好。"宋砚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低笑。
他回头,正撞进赵一百西十八的目光——那双眼在晨光里亮得瘆人,"宋明川,你终究逃不出这场棋局。
当年你爹不肯伪造通匪案,现在你又能如何?"他扯了扯被绑住的手腕,"大昭的烂疮,不是你查几个案子就能剜干净的。"
囚车辘辘驶远。
宋砚摸出怀里半块羊脂玉,苏若蘅的体温还留在上面。
他望着渐亮的天空,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十八年前的毒酒,边镇的暗桩,北戎的骑兵,原来都是这盘棋里的棋子。
而他手中的惊堂木,此刻才真正触到棋盘的边缘。
"走。"他对苏若蘅说,声音比晨风更冷,"去大理寺,调十八年前的通匪案卷宗。"
苏若蘅握住他的手,掌心的羊脂玉贴着他的,"我陪你。"
远处传来雄鸡报晓,宋砚望着囚车消失的方向,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新提示:「己破获关键案件,卷宗值+300,「照胆」技能进度100%解锁。
终极真相,还差九十七案。」
他低头,看见两人交握的手背上,还沾着昨夜刺客的血。
那血珠在晨光里泛着暗褐,像极了十八年前床底那滩,永远擦不干净的,父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