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敲完第三通梆子时,宋砚在巷口的老槐树下停住脚步。
王一百五十六的脚步声在身后踩出细碎的节奏,他能闻见对方腰间刀鞘上的松香——那是王捕头每晚睡前必涂的防锈油。
"推官?"王一百五十六粗声唤了句,灯笼光晕里,他额角的刀疤被照得发红,"您不是说要出发?"
宋砚没答话,抬手叩了叩墙根的青石板。
李一百五十五从暗处闪出来,怀里还抱着个粗布包裹,袖口沾着新蹭的泥——他方才应该是蹲在墙脚挖土。
"李书吏。"宋砚接过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碎瓷片和半块染血的腰牌,"按我教的,把碎瓷撒在西巷老井边,腰牌卡在井沿石缝里。"他指腹抹过腰牌上的"宋"字纹,又摸出半块碎玉,"这是我常用的镇纸,敲出缺口,混在打斗痕迹里。"
李一百五十五喉结动了动,手指攥紧包裹绳:"可...可这血..."
"是鸡血。"宋砚从袖中抖出个小瓷瓶,"我今早让伙房杀的母鸡,掺了朱砂,颜色比人血深些,但够糊弄那些急着报信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紧绷的下颌线,"明日卯时三刻,你们带衙役去西巷'发现'现场。
王捕头要喊'保护推官',李书吏负责捡腰牌——记得手要抖,像吓破胆似的。"
王一百五十六突然攥住他手腕:"推官,您真要一个人去?
属下同去!"他掌心的老茧硌得宋砚生疼,"当年在牢里,要不是您救我儿子......"
"王叔。"宋砚反握住那只粗糙的手,"您儿子的冤狱刚平,您若跟我走了,县里那些盯着您的眼睛,会把您家小再推进泥潭。"他松开手,指节叩了叩王一百五十六腰间的铁尺,"您守着县衙,比跟我冒险有用。"
王一百五十六的喉结滚了滚,终究松开手退后半步。
灯笼光里,他眼眶发红,却用力点了点头。
李一百五十五突然压低声音:"推官,今早我去库房领笔墨,听见张典史跟账房说...说这两日会有'北边的人'来查。"他指甲掐进掌心,"他们...他们可能己经盯上您了。"
宋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系统在脑海里跳出"风险预警"的提示框,红色进度条从30%跳到65%。
他摸出块碎银抛给李一百五十五:"去西巷茶棚,给说书老张五文钱,让他明晚加段'推官夜审恶贼'的段子。"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要让满街的人都知道,宋推官还在县衙审案。"
远处传来雄鸡第一声啼鸣。
宋砚抬头望了眼县衙后堂的窗户——苏若蘅的影子还在窗纸上晃动,像片被风吹皱的叶子。
他摸了摸袖中那半块羊脂玉,转身走向巷口的马车。
"等一下。"苏若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裹着件月白棉袍,发间的木簪歪向一侧,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月光落在她怀里的信封上,那是宋砚让她转交韩大人的信。
"我给你备了药。"她递过个青瓷小瓶,指尖凉得像冰,"金疮药掺了田七,止血快。"又摸出个布包,"炊饼,捂在怀里热乎的。"
宋砚接过布包,热气透过粗布渗进掌心。
他望着她眼下的青影,突然想起昨夜她伏在案头抄卷宗的模样——烛火映得她睫毛像对小翅膀,抄错了字就用指甲轻轻刮,刮出薄如蝉翼的洞。
"清瑶。"他低唤她的小字,"若我三日后没消息......"
"别说。"她突然捂住他的嘴,指甲掐进他脸颊,"你答应过我,要一起看苏大人的案子翻过来。"她松开手,从发间取下木簪,"这个给你。"那是根普通的桃木簪,尾端刻着朵极小的梅花,"当年我爹被贬,我娘就是用这簪子挑开枷锁。"
宋砚将木簪收进贴胸的口袋。
系统突然震动,提示"羁绊值+5",进度条从47%跳到52%。
他望着她泛白的指节,轻声道:"我走后,盯着张典史的账册,上个月他多领了三十刀宣纸——够写二十封密信。"
苏若蘅点头,突然拽住他衣袖:"青蛇...他能在朝堂藏十年,耳目遍布。"她声音发颤,"你...你若看见穿青纹暗绣的人,立刻退。"
马车夫在前面咳嗽一声。
宋砚翻身上车,掀开帘子时,正看见苏若蘅弯腰捡起他方才掉落的碎银——那是他故意留下的,好让她以为他走得匆忙。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他摸出系统生成的路线图。
云州驿馆的位置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背靠运河,三条密道,最北那条通码头。
系统提示"因果链·初阶"己启动,分析显示今日卯时到辰时,云州北城门的货商队伍里,有三拨人携带伪造路引——正好可以混进去。
日头升到三竿时,车队在北城门停下。
宋砚裹着靛青粗布衫,挑着担腌菜,排在第七辆马车后。
守城的士兵掀开他的菜筐,酸咸的腌菜味混着汗水味涌出来。
"货单。"士兵的刀尖挑起他腰间的布囊。
宋砚摸出货单,故意让手指抖了抖:"军爷,小的是云州陈记酱菜的,给驿馆送腌菜的。"他盯着士兵的眼尾——那里有颗红痣,说话时左眉会跳,是习惯性说谎的微表情。
系统跳出"心理侧写·微察"结果:此人仅为贪财,无刺杀意图。
士兵捏着货单翻了两页,突然用刀尖戳了戳他肩头:"腌菜?"他俯身在筐里扒拉,挖出块裹着菜叶的银锭,"这是什么?"
宋砚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军爷饶命!
是...是陈掌柜让小的带给驿馆周管事的辛苦钱!"他偷偷观察士兵的瞳孔——放大,嘴角微扬,是猎物上钩的表情。
士兵把银锭揣进怀里,用刀尖挑起货单在他额头上点了点:"滚吧。"
宋砚挑起菜筐,后背的冷汗浸透了粗布衫。
系统提示"风险解除",进度条回落至20%。
他拐进巷口的茶棚,确认无人跟踪后,闪进后巷的破庙——陆一百五十三正蹲在香案后,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炊饼。
"宋推官?"陆一百五十三的声音带着惊惶,他鬓角的白发比三个月前更多了,"您...您怎么来了?"
"我要云州驿馆的消息。"宋砚关紧庙门,"上个月你说驿馆换了三拨守卫?"
陆一百五十三抖着手指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叠皱巴巴的纸页:"前天夜里,我看见两辆带篷马车进了驿馆后院。"他压低声音,"车轮印子很深,像是装了铁器。"他指了指纸页上的痕迹,"这是我用炭灰拓的车辙——和元启十五年通匪案里的军车辙印,一模一样。"
宋砚的呼吸陡然一滞。
系统疯狂震动,"终极真相进度"从63%跳到67%。
他想起父亲案卷里的批注:"通匪军车,车轮宽三寸,辙间距五尺七寸。"而纸页上的痕迹,分明是三寸宽的车辙。
"青蛇,就在里面。"他轻声说,指节捏得发白。
月上柳梢时,宋砚蹲在驿馆后墙的老槐树上。
系统"洞微"技能启动,下方的守卫路线在他眼里变成流动的红线——每盏灯笼的光影,每个巡丁的步频,都被拆解成数字。
他数到第三个巡丁转过角落后,脚尖点着树干跃下,落地时只发出片叶飘落的轻响。
后院的青石板缝里长着青苔,他沿着系统标记的密道方向摸过去。
在第三块刻着莲花纹的石板前,他蹲下身,指尖触到缝隙里的新鲜泥土——有人刚动过这里。
"咔。"他用木簪挑开石板,下面露出个黑洞洞的地道口。
系统提示"发现关键线索",他摸出块碎瓷片卡在石缝里,作为标记。
返回客栈时,巷口的灯笼突然灭了。
宋砚的后颈泛起凉意,这是他十二岁跟着老狱卒夜探义庄时养成的首觉——有危险。
他装作踉跄撞在墙上,余光瞥见屋檐上一道黑影闪过。
"出来。"他背贴着墙,声音里带着冷意。
黑影没动。
宋砚突然反手掷出袖中匕首,寒光划过夜空,精准钉在屋檐下的手腕上。
惨叫声刺破夜色,那人跌落地面,左手腕插着匕首,血珠吧嗒吧嗒滴在青石板上。
月光照亮他腰间的玉佩——是赵一百西十八府里的云纹玉。
"赵大人派你来的?"宋砚弯腰捡起玉佩,指腹碾过上面的刻痕,"他倒是消息灵通。"
刺客咬着牙不说话,额角的汗滴在地上。
宋砚蹲下身,用匕首挑开他的衣领——锁骨处有朵青蛇刺青,蛇信子正对着心脏。
系统提示"关键线索:青蛇标记","终极真相进度"跳到68%。
宋砚冷笑一声,抽出刺客腰间的短刀,在他脚边的青石板上划出道深痕:"回去告诉赵大人,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刺客连滚带爬地跑了。
宋砚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摸了摸怀里的木簪。
系统突然跳出新提示:"云州驿馆地窖,发现可疑声源。"
他抬头望了眼驿馆的方向,月光下,那座青瓦白墙的建筑像头蛰伏的野兽。
石板缝里的碎瓷片闪着微光——那是他留下的记号。
今夜,他要顺着地道,看看这头野兽的肚子里,究竟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