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枝是被一股浓重的药味熏醒的。
阳光透过窗纸的破洞洒在床沿,她揉着眼睛坐起来。
看见沈砚辞还在昏迷,额头敷着湿毛巾,苍白的脸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昨夜他滚烫的体温似乎退了些,手指却仍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像条溺水的蛇。
“宿主,你家小瞎子快把你手腕摸出火星子了。”白槿花簪在发间轻轻晃动,“需要我帮你电他一下吗?”
“别乱来。”林南枝轻轻掰开沈砚辞的手指,触到他掌心的茧子时,心口突然发酸。
这双手本该抱着胡琴在戏台上生辉,现在却满是伤痕,连摸人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阿姐……”沈砚辞突然开口,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水汽,“别走。”
“我在。”林南枝重新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小瞎子,你烧糊涂了?”
少年突然笑了,空眼窝转向她的方向,嘴角扯出个虚弱的弧度:“没糊涂……阿姐的手,比班主的琴弦软,比戏台的红毯暖。”
林南枝被他说得脸红,刚想抽回手。
就见他指尖顺着她腕骨往上爬,轻轻按在她肘弯的上:“这里……也很软。阿姐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打断腿?”
“说什么呢!”林南枝拍开他的手,“再乱摸,姐姐就把你扔回坟里喂野狗。”
沈砚辞却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胸口按,隔着单薄的衣物,她能清楚感受到他肋骨的轮廓:“喂吧,反正这副身子早就烂了——只要阿姐肯在旁边看着,野狗啃我的时候,我大概会觉得……挺高兴的。”
“胡说八道!”林南枝气得想掐他,却看见他眼角滑下滴眼泪。
“以后不许说这种话。”她软下声音,用指尖擦掉他的眼泪,“你现在是我弟弟,我会护着你,首到你能重新站起来,首到你眼睛治好,能看见这世间的花草树木。”
沈砚辞突然抓住她的指尖含进嘴里,轻轻咬了咬:“阿姐的指尖……有奶糖味。”
林南枝浑身僵硬,听见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才猛地抽回手:“好好躺着,我去看看哥哥煮的药好了没。”
林灼言果然在厨房忙活着,白大褂上沾着药汁,袖口挽起露出半截小臂。
林南枝刚想开口,就看见他肘弯处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朵半开的扶桑花。
“哥,你的手……”
“哦,小时候被烟花烫的。”林灼言头也不回地搅着药罐,“怎么,心疼了?”
林南枝盯着那胎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槿花簪突然在发间震动:“宿主,那是扶桑花的印记,和你哥哥的本体吻合。不过……”
“不过什么?”林南枝在心里默念。
“不过按照花灵世界的规矩,扶桑花仙的胎记应该在锁骨下方,而不是小臂。”小白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严肃,“你哥哥……可能有问题。”
林南枝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见卧室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冲进房间,看见沈砚辞摔碎了床头柜上的茶盏,锋利的瓷片划破他掌心,鲜血滴在床单上像朵小红花。
“怎么回事?”她蹲下身想帮他包扎,却被少年一把拽进怀里。
沈砚辞把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吸气:“阿姐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胡说,我刚才在厨房……”
“是他的味道!”沈砚辞突然提高声音,断腿死死勾住她的腰,“那个男人……他碰过你是不是?”
林南枝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林灼言。
少年的鼻尖蹭过她锁骨,像只嗅觉灵敏的小兽,指尖隔着布料捏紧她腰间的:“阿姐是我的,只能让我碰。”
“你发什么疯!”林南枝想推开他,却发现昏迷了一夜的少年此刻力气大得惊人。
沈砚辞咬住她耳垂,含糊不清地说:“阿姐别怕……我不会让别人把你抢走的,就算是那个男人也不行。”
“他是我哥哥!”林南枝无奈地叹气,“你这小瞎子,怎么连哥哥的醋都吃?”
沈砚辞突然松开她,摸索着捧住她的脸,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因为阿姐是我的光啊。”
他轻声说,“在乱葬岗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是你带着奶糖和玫瑰花的香味出现,像从天而降的菩萨。所以阿姐只能是我的,只能看着我,只能疼我一个人。”
林南枝被他说得心头一颤,鬼使神差地在他额头落下个轻吻:“好,只疼你一个人。”
沈砚辞的睫毛剧烈颤动,嘴角扯出个傻乎乎的笑:“阿姐亲我了,这算不算定情信物?”
“算你个头!”林南枝红着脸捶他肩膀,“好好养伤,等你眼睛好了,有的是时间贫嘴。”
这时林灼言端着药碗进来,挑眉看着床上打闹的两人:“你们俩这是演哪出呢? 罗密欧与朱丽叶?”
“滚!”林南枝抓起枕头砸过去,却被沈砚辞伸手接住。
少年歪头“看”向林灼言的方向,嘴角还沾着她的口红印:“林先生,以后进妹妹房间能不能先敲门?”
林灼言笑得差点把药碗摔了:“哟,这就开始护妻了?”
他把药碗放在床头柜,“赶紧喝了,喝完好给你治眼睛——我托人从黑市弄来一副,明晚就能手术。”
沈砚辞攥紧林南枝的手:“阿姐会一首在旁边看着吗?”
“我在。”林南枝替他吹凉药汤,“喝完药睡会儿,明天就能看见光了。”
少年乖乖张嘴喝药,却在吞咽时突然皱起眉:“好苦。”
“苦就对了,良药苦口。”林灼言转身要走,袖口的扶桑花胎记又晃了晃。
“哥,你的胎记……”林南枝话到嘴边又咽下,“没什么,快去换件衣服吧,沾了药汁怪难闻的。”
林灼言离开后,沈砚辞摸索着抓住她一缕头发放在鼻尖嗅:“阿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林南枝低头替他整理被子,却看见白槿花簪在阳光下闪了闪,花瓣上似乎沾着点红色粉末——那是刚才沈砚辞掌心的血。
“系统提示:‘检测到反派本源碎片波动,建议宿主尽快建立情感联结。’”小白的声音突然响起,“宿主,他的血里有前朝皇室的血脉,这可能是唤醒碎片的关键。”
林南枝看着沈砚辞苍白的脸。
也许正是因为这特殊的身份,才让他在这个乱世里受尽折磨。
“小瞎子,”她轻轻握住他的手,“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去看真正的牡丹好不好?听说苏州的牡丹亭,每到春天就开得像云霞一样。”
沈砚辞笑了,指腹轻轻她的掌心:“好。但阿姐要答应我,到时候要穿红色的旗袍,头上簪着白槿花——就像现在这样。”
林南枝这才发现,自己头发上的白槿花簪不知何时滑到了沈砚辞枕边。
她拿起簪子想别回头发,却被少年一把按住手腕:“别拿开,让它陪着我好不好?它的味道……和阿姐很像。”
“你呀,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林南枝无奈地把簪子插在他耳边,“好好睡吧,明天就能看见了。”
沈砚辞闭上眼,却仍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
林南枝看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突然想起刚才在厨房看见的扶桑花胎记。
哥哥究竟隐瞒了什么?
为什么小白会说他的胎记位置不对?
窗外传来归鸟的啼叫,林南枝轻轻抽出被攥得发麻的手,走到窗边透气。
夕阳把竹林染成金色,溪水潺潺流过石头,远处隐约传来梆子戏的唱腔。
“宿主,”小白突然开口,“根据位面规则,炮灰女配周珊将在三日后出现。建议你提前做好准备,防止她再次陷害反派。”
林南枝摸着发间的白槿花簪。
也许该让沈砚辞提前适应人群,免得周珊设局时措手不及。
“明天做完手术,带他去茶楼听戏吧。”她轻声说,“顺便……查查哥哥的胎记到底是怎么回事。”
暮色渐浓,卧室里传来沈砚辞的梦呓,含糊不清地喊着“阿姐”。
林南枝转身看着床上的少年,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层柔光,断腿上的绷带渗着点血,像朵倔强的小花开在苍白的雪地里。
“放心,我会护好你的。”她轻声说,“首到你能笑着站在阳光下,首到你能亲手摘下属于你的那朵花。”
夜风掀起窗纸,白槿花簪在沈砚辞枕边轻轻颤动,花瓣上的血迹渐渐凝成颗晶莹的碎片——那是属于牡丹花精灵王的,第一缕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