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日光从窗镂之间投在地上,忽而一只瘦削皓腕伸出来,一把扯住了垂地的幔帐,似在挣扎求救一般,后被一只强劲的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十指紧扣,极度缠绵。
锦绣衾被下,传来闷闷的,喑哑的呻吟,并伴随断断续续的咒骂声。
余热初歇,细细腻腻的融合了,一切归于平静,萧觉声伏下身,在她潮红的脸颊上亲了亲。
“你个畜生。”苟纭章无力地一巴掌甩他脸上,骂骂咧咧道,“重死了,滚。”
萧觉声抓住她甩在自己脸上的手,亲了亲,翻身躺下,将她反抱在上,下颌抵在她额发上,搂着她不愿意撒手。
从前在一起时,总以为时间很长,肆无忌惮地针锋相对,恶语相向,今时今日想要珍惜,却己剩下寥寥几日的时光。
“你还不走?”苟纭章望着床帐,眼神有些虚,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没事做吗?”
再磨蹭下去,天又该黑了。
萧觉声理首气壮,道:“不管了。”
他只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再一会儿。
萧觉声这样想,就这么做了。他命人从府邸带了一箱自己的衣物,光明正大地入住了裕王府,指使起裕王府的下人也是理所当然,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半个男主人。
他启程西巡的日子定在正月十七,定下的将领,还是跟着他攻打邶丘的几个,谢无恙、杨显和宋孝文。
时日无几,苟纭章见他风风火火地忙碌,就暂忍几日,随他折腾去了。
萧觉声偶尔去一趟军营,和属下商谈西巡的计划,但大多数时间,都和苟纭章腻歪在一起,比新婚的小夫妻更胜。
萧觉声在裕王府出入,这件事情传到言太后耳中,毫不意外的,俩人被叫进了宫里。
车檐下的铃铛清脆,马车在路上晃晃悠悠,不急不徐地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苟纭章靠在车壁上,微蹙着眉头。她今日脸上覆了脂粉,描眉点妆,更显美艳凌厉的脸上有些散不去的忧愁。
一只大掌贴在她后腰处揉了揉,身旁的男人轻声问:“还疼吗?”
萧觉声日日夜夜腻在她身边,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一身蛮力。连日晚睡辰起地折腾,无可避免的纵欲过度,只是他精神清朗,苦了苟纭章腰酸背痛,浑身没一处利索的。
要面见太后,苟纭章如临大敌,哪里还顾得上腰疼不疼,手上的绢帕被拧成了一条线。
“紧张了?”萧觉声看着她的神情,笑了笑,“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又不是没挨过训,拿出你以前小霸王的架势啊,宁瑶郡主。”
苟纭章瞪了他一眼,哼道:“太后要是骂我,我就说是你威逼利诱,你自求多福吧。"
萧觉声低笑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掌心循序不断地给她按揉后腰,“行,反正你怕我不怕。”
苟纭章一听,不甘示弱,“我什么时候说我怕了?可笑。”
“你不怕,皱什么眉头?”萧觉声两指展平她的眉,沉吟一声,低声道,“我们又没做错什么,用得着怕谁?”
苟纭章看了看他,他握住她微凉的手,轻轻揉捏一下。
“手这么冷,不是紧张的吧?”他嘲笑道。
苟纭章辩解道:“今儿天冷,都下雪了,你没看到啊?两个眼睛干什么用的?”
萧觉声掀开自己的外袍衣襟,将她手塞进衣服里,道:“暖一暖。”
到了宫门,马车缓缓停下,萧觉声下了马车,回身顺手揽住她的腿,就要抱她下来。苟纭章瞥了一眼宫门的侍卫,啧了一声,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大庭广众的,闪开。”
萧觉声看着她跳下马车,略一挑眉,微笑道:“这腿脚不是挺好的吗,你哄我的是不是?”
昨夜碰她一下就嚷嚷着手疼脚疼头疼,然后摸出一张牡丹刺绣的帕子,甜言蜜语地哄他在她面前用了,叫他身上心里都憋了好大一股窝囊气。
眼前小雪飘飘,苟纭章接过车夫递上来的伞打开,走到萧觉声身旁,往他头顶一罩。
萧觉声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伞柄,遮住头顶的飘忽的雪,让她把衣领拢紧了,才道:“走吧。”
俩人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踏着地上的薄雪,慢慢走着。
到了昭宁宫外,就见甫姑姑正候在门外廊下,见着俩人,她快步上前。
“殿下,郡主。”甫姑姑看了俩人一眼,见二人神情平静,波澜不惊,收回有些复杂的目光,道,“太后娘娘在等着了。”
萧觉声将伞交给门外的宫女,转头看了苟纭章一眼,俩人对视,苟纭章抿着唇,勉强地朝他笑了笑。
进了宫殿,言太后正坐在铺貂毯的软榻上,一如既往的端庄贵气,只是面容冷肃,气场威压迫人。
苟纭章和萧觉声跪下,行了大礼。
“微臣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儿臣叩问母后圣体安康。”
言太后手握着一串长长的玛瑙珠串,手指拨弄一下,目光犀利,冷眼看着二人,并未开口让他们起来。
殿内一时陷入无声。
言太后不发话,苟纭章和萧觉声也没动,只沉默地跪着。
甫姑姑抬眸看了僵持的三人一眼,思忖片刻,硬着头皮端了一杯茶上前,轻声打破冷场,“太后,今儿刚下的百花茶,正温着。”
言太后接过茶杯,小抿了一口,眸光掠向地上俩人一眼,不咸不淡道:“地上冷,起来吧。”
苟纭章和萧觉声齐声谢恩,起了身,言太后却未吩咐赐座。
“你们俩个,真是好生潇洒。”言太后冷笑一声,目光投向低头的苟纭章,率先向她发难,“宁瑶郡主,你可知今日早朝,御史台的大臣是如何批判你们的吗?”
她拍桌,冷呵:“轻浮无礼,恬不知耻!”
这话骂得实在是严重,她话音一出,甫姑姑都吓了一跳,惊讶不己。
“他们说你没缺乏礼教。”言太后气急,恨道,“他们说的是谁?是我!是我教的你!”
苟纭章垂头,默默掐住了手指。
她怕的就是这个,言太后毕竟是看着她长大,对她来说既是尊又是长,她再如何张扬跋扈,太后也有这层情分压着她,在心理上,她就是没办法和太后对抗。
言太后问她:“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苟纭章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眼前却挡住了一个身影。
萧觉声抬脚走了一步,站在她面前,出声道:“母后,您还是骂我吧,和离是我提的,如今也是我缠着她,您骂她没用。”
言太后好些年没训他们了,这会见他挺身而出,愣了一下,气笑了,指着他道:“你等着,一会儿才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