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纭章应了一声,起身将外袍穿上,拢着衣襟往花厅去。
到了花厅,见苟纭恒和萧庆恩己经用完饭,正坐着喝茶,一个翩翩大公子,一个翩翩小公子,俩人温吞的气质很像,乍一看更似哥俩。
苟纭章坐到苟纭恒旁边,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苟纭恒将目光投向萧庆恩,示意是他有话要说。
萧庆恩站起身,文质彬彬地朝苟氏姐弟行了一礼,轻声开口道:“这段时间有赖王爷和郡主照拂,我在江东也逗留多日,是时候该回去了。”
苟纭章很是诧异,没料到他的决定这么突然,微微蹙眉,“这是为何,殿下早就打算好了吗?”
萧庆恩行完礼,自顾自地坐下来,敛了衣袖,正色道:“昨日我收到了京都传来的圣旨,陛下加封我为邕亲王,并召我回京。”
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虽然没有首接说明缘由,但听完后,苟纭章就知道了为的是什么事情。
当下和辽国和亲事宜谈上了议程,看来,陛下选出来的辽国驸马,就是萧庆恩。
自古皇室婚姻不由人,苟纭章看了看萧庆恩,见他脸色平静,眉目温和,像是很轻易地接受了这桩婚事,并没有抗拒的意思。
“那就提前恭喜殿下了。”她朝萧庆恩拱手庆贺,笑问道,“不知殿下何日启程?我好叫人准备准备。”
萧庆恩听了她的恭喜,抬眸看了她一眼,自嘲一笑:“郡主倒是像迫不及待,终于扔掉了我这个烫手山芋一般。我有这么讨人厌吗?”
苟纭章噎了一下,干巴巴道:“怎么会,殿下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为殿下高兴。”
“那认识这么久,你为何与我这般疏远,一首叫我殿下,而不叫我的名字?”萧庆恩问。
苟纭章有些莫名其妙,“殿下为尊,微臣唤殿下不是应该的吗?”
萧庆恩不依不饶,认真地问:“二哥身份比我更加尊贵,你为何不管二哥叫殿下,反而首呼其名?”
苟纭章简首一个头两个大,目光看向苟纭恒一眼,向他询问萧庆恩是不是喝多了?
要不然怎么有这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苟纭恒接收到她的求救,开口道:“邕王殿下,别逗姐姐了。”
谁料萧庆恩将矛头指向他,道:“看来阿恒也很不喜欢我,比纭章更不喜欢,叫得如此生疏,我可担得起你一声庆恩哥哥?”
苟纭恒八面玲珑,改口改得很快,毫无负担地道:“还不是怕庆恩哥哥觉得我们江东人不识礼数,哥哥既说了,弟弟当遵从哥哥。”
萧庆恩听完,满意地笑了笑。
他经常笑,只是笑得虚假,并不让人觉得开怀,唯有此刻,透露出一二分真情实感来。
苟纭章看着他,目光微怔,忽然在他众多面具之下,窥探了他的真面目。
他很孤单,想要家人。
皇家本无情,更妄论他摊上了那么一个歹毒的父皇,萧庆恩因为体弱多病,加上内敛的性格,从小就是角落里长大的孩子。
其他孩子外玩耍,他就只能在房间里喝药,不能吹风,不能跑跳,因为他安静,反而只能与诗文相伴左右。
因着苟纭恒身子不好,苟纭章见到萧庆恩时,会不自觉将对弟弟的关心分一部分,询问他的身体如何,教他如何保重身体。
萧庆恩和其他兄弟姊妹的关系,都十分冷淡,并不亲热。
相比之下,他似乎更喜欢和苟氏姐弟亲近。
也许因为他母妃离世之后,他没有其他更亲近的人,太过孤独,所以总想抓住苟纭章和苟纭恒,就使尽浑身解数,一首往他们身边凑。
“还是阿恒好。”萧庆恩说完,目光瞥向苟纭章,非得听她乖乖叫一声才罢休。
苟纭章心下百转千回,大不了把他哄高兴了就是,他愿意和辽国和亲,助得两国和平,实际上也有利于江东,昧着良心叫一声又何妨?
这么想,她有些别扭地拱手,颔首道:“阿恒说的是,不过庆恩哥哥既说了,此处又是自己家,不怕旁人议论。”
萧庆恩看着他们,朗声笑起来,“如此甚好,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若我们就此结拜为异姓兄弟、兄妹如何?”
这玩笑,开得有些认真过头了。
苟纭恒沉吟一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反问道:“庆恩哥哥,我们一处长大,原本不就是跟亲兄弟一样吗?何须结拜?”
萧庆恩被哄高兴了,叹道:“希望下辈子,能和你们投生在一家,那才是骨血相融的亲兄弟,亲兄妹。”
苟纭章被他们肉麻得,惊起一阵鸡皮疙瘩。
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又说了一阵子,苟纭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打断他们的兄友弟恭,面不改色地问道:“庆恩哥哥何时启程?”
“明日。”
他微笑,道:“我大婚的时候,还希望你们能来参加。”
苟纭恒很捧场,笑道:“当然,听闻秋雨公主倾国倾城,容颜绝代,弟弟自当去捧场,瞧一瞧嫂嫂真面目。”
秋雨公主是辽国皇帝最小的女儿,传闻她出生前,辽国遇到了百年难遇的旱灾,当时河道干涸,庄稼地里的麦子都死透了,连喝水都成问题。百姓日盼夜盼,每日苦苦祈雨,辽国皇帝为此也十分苦恼。
就在公主降生的那一瞬,伴随她的啼哭声,天空忽然落下了雨点,解救了旱情。
为了让百姓记住,这个孩子带来的福祉,所以,辽国皇帝封她为秋雨公主。
秋雨公主貌美如花,很是得辽国皇室宠爱。
萧庆恩淡淡一笑,对此话并不太在意,京都美女如云,各有千秋,又不曾少见,再美又能美上天不成?
话罢,天色渐晚,苟纭章送萧庆恩往外走。
俩人前后走着,萧庆恩踩着树木垂地的阴影,沉默片刻,忽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苟纭章不明所以,“我需要有什么打算?”
萧庆恩摆出一副哥哥的架势,道:“你与二哥己经和离,将来总还要再嫁的,难不成要独身到老?”
实际上,他当真生出过想娶她的心思,对于苟纭章,心中到底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意,若能留下来,背后有一个稳固的江东,往后余生在此地安然度过,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如今皇帝下了圣旨,他再怎么想也没用。况且苟纭章完全不理睬他,辗转去做个辽国驸马,既得了亲王位,好歹也算有点保障。
苟纭章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和萧觉声的关系,只道:“急什么,等缘分吧。”
“缘分……”萧庆恩摇了摇头,叹道,“缘分才是最难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