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昭的靴底碾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响。
锦州城门的火把在晨雾里晕成红点,李威的甲胄擦着他胳膊,带起一阵风:"大人,城内粮仓昨日被撬了锁,米袋上留着半枚鹰爪印。"
苏挽月的指尖掐进掌心。
那是"暗影"的标记,她在三具女尸的玉蝉上见过。
指挥部的木门"吱呀"合上。
花无咎的盲杖敲了敲桌角,两下——她在数屋内人数。
李威扯下头盔,额角还挂着汗:"我加了三重岗哨,可今早巡城队在西市发现五具乞丐尸首,喉管全被割断,伤口形状像...像柳叶刀。"
"陈公公的刀。"陆明昭的声音沉下去。
二十年前父亲狱中那封血书里,最后一笔歪扭的划痕,正是柳叶刀的形状。
苏挽月从袖中抖出个瓷瓶,"我在城门口闻到的迷香,掺了曼陀罗。"她拔开瓶塞,一缕甜腥飘出来,"若他们用这东西迷倒守军..."
"我这有解。"花无咎摸出个布包,指尖在药草上一捻,"曼陀罗畏樟木,我让厨房在每处岗亭烧了樟木块。"盲杖点了点李威的佩刀,"但刀伤...得靠你们。"
陆明昭推开窗。
城墙上的士兵正在搬滚木,青铜弩机的弦绷得笔首。
他数到第七个垛口,停住:"那边的拒马桩间距太宽。"转身对李威道:"换铁刺,两指宽。"
"是!"李威跑出去时带翻了条长凳,木头砸地的闷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
沈青梧从后堂闪出来,发间银簪晃了晃。
她把一卷密报拍在桌上,纸页边缘还沾着泥:"暗影的传信鸽被我截了。
夜鹰今晚子时动手,主攻南门。"
"兵力?"陆明昭的指节抵着桌案。
"三百死士,混在粮商车队里。"沈青梧的声音发涩,"他们...他们要烧粮仓,开城门,引御林军进城。"
陆明昭的血玉突然烫起来。
他按住心口,二十年前的雨声突然灌进耳朵——父亲被拖走时,血滴在青砖上,也是这样滚烫。
"去城外粮道。"他扯下披风扔给苏挽月,"夜鹰的人可能藏在那里。"
城郊的破庙漏着天。
陆明昭贴着墙根,看见陈公公的玄色蟒袍在供桌后一闪。
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在昏暗中像条活过来的蜈蚣。
"夜鹰大人,锦州城防虽严..."陈公公的声音压得极低,"但陆明昭那小崽子还不知道,他的侍妾沈青梧——"
苏挽月的手扣住陆明昭手腕。
他的血玉烫得灼人,几乎要透过布料烙进肉里。
"沈青梧是我安插的棋子。"陈公公笑了,"等她开了南门,您的人就能——"
"走!"陆明昭拽着两人往后退。
庙外突然传来马嘶,三盏孔明灯"刷"地升上天空,在云层里投下鹰形的影子。
"他们发现了!"苏挽月的匕首己经出鞘。
三人猫着腰往回跑时,身后传来箭簇破空声。
一支羽箭擦过陆明昭耳畔,钉进路边老槐的树干——箭尾的鹰羽还在抖。
回到指挥部时,李威正攥着令旗吼:"东市发现可疑车队!
南门守军说粮商提前到了!"他看见陆明昭,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大人,他们动了!"
陆明昭扯下腰间玉佩,将藏在夹层里的血玉碎片按在案上。
二十年前父亲的血,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暗紫的光。
"苏姑娘,去南门布迷香阵。"他的声音像淬了冰,"花医正,带伤药守粮仓。
李统领,调五十人跟我截粮队。"
沈青梧突然拉住他的衣袖。
她的指尖在抖,银簪上沾着半片鹰羽:"大人,若我...若我做错了什么..."
"你做得很好。"陆明昭抽回手,"去西墙,守好那门红衣大炮。"
暮色漫上城楼时,陆明昭摸了摸腰间的血玉。
它凉得刺骨,像在替他数着,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
城外接官亭的灯笼次第亮起,远远看过去,像一串待燃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