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马蹄撕开条缝。
陆明昭看见锦州城门时,刀尖正挑开最后一层雾——李威的银甲在刀光里闪了下,紧接着被三个黑衣人围在中间。
"冲!"他抽剑的声音比马蹄还响。
苏挽月的香囊"啪"地砸在马臀上,香料激得马鬃炸起。
三匹马像三支箭,首插进混战的人堆。
陆明昭的剑挑飞第一柄朴刀时,血珠溅在他眼角,咸腥气混着晨雾钻进鼻腔——是李威的兵,颈侧的箭伤还在冒血。
"大人!"有小兵认出他,喊得破了音。
话音未落,一柄短刀擦着陆明昭耳侧飞过,钉进身后的旗竿。
他反手刺出,剑尖没入黑衣人肋下,听见骨头碎裂的轻响。
苏挽月的动作比剑更快。
她解下腰间的陶瓶,朝空中一抛,香料粉末在晨雾里炸开。
几个黑衣人揉着眼睛踉跄,被李威的士兵趁机捅穿了喉咙。
花无咎的盲杖突然点地,十根淬毒银针"簌簌"破空——左边第三棵树后,举弩的黑衣人闷哼着栽倒,弩箭擦着苏挽月发梢钉进墙里。
"防弩手!"陆明昭吼了一嗓子。
但喊杀声太响,他的声音被吞进刀兵相撞的脆响里。
城门前的血越积越厚,李威的银甲染成暗红,他的刀砍断第三柄枪杆时,突然踉跄——右腿中了一箭。
"统领!"几个士兵扑过去护他,后背立刻挨了刀。
陆明昭砍翻两个敌人,冲过去拽住李威胳膊:"能走吗?"
李威咬着牙点头。
陆明昭这才发现,黑衣人还在从林子里涌出来,像涨潮的黑水。
他数了数,至少还有百人——李威的守备军只剩三十多个,全挂了彩。
"开城门!"他突然吼道。
李威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大人?"
"引他们进城!"陆明昭的剑指向城门,"你带弟兄退进去,我断后。"
苏挽月的香囊在掌心捏得发皱:"我掩护。"
花无咎的盲杖敲了敲地面:"毒雾够半炷香。"
李威突然明白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挥刀大喊:"撤!
守城门!"士兵们像退潮的浪,拽着伤号往门里退。
黑衣人见守军溃退,发了疯似的追,刀枪撞在城砖上叮当作响。
陆明昭退到城门口时,最后一个士兵刚跨进去。
他反手甩出剑穗上的铜铃——那是和苏挽月约好的信号。
苏挽月立刻扯开衣襟里的丝囊,橙黄色粉末如雾腾起,瞬间笼罩半座城门。
黑衣人冲进来的脚步顿住,有人捂住口鼻咳嗽,有人挥刀乱砍,刀刃劈在空气里。
"关门!"李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绞盘转动的吱呀声里,陆明昭看见花无咎蹲在墙角,指尖蘸着血在青石板画圈——那是她布毒阵的暗号。
苏挽月的香料雾越来越浓,黑衣人看不见彼此,刀枪砍在同伴身上,惨叫混着咳嗽声炸成一片。
"放箭!"李威吼道。
城楼上的弓箭手早等在那儿。
乱箭如蝗,穿透雾层,扎进黑衣人后背。
陆明昭摸出腰间玉佩,父亲的血玉线索隔着布料烫得他心慌——这些人,和二十年前的血玉案,到底有什么关联?
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在毒阵边缘时,晨雾刚好散了。
城门前的血把青石板泡成暗紫,李威的士兵正在拖尸体,伤兵的呻吟混着火盆的噼啪声。
"大人。"李威瘸着腿走过来,铠甲上的血己经凝成黑块,"死了十七个兄弟,伤了二十三个。"
陆明昭的剑"当"地插进土里:"活下来的,每人赏十两。"
苏挽月蹲在一具尸体旁,翻出半块玉蝉——和她在御书房捡的那个纹路一样。
她捏着玉蝉站起来,眼神像淬了毒:"暗影的标记。"
花无咎的盲杖点了点尸体的手腕:"脉门有针孔,死前被下了。"她突然冷笑,"好手段,用活人当死士。"
陆明昭的手指扣紧玉佩。
他早该想到,夜鹰不会只派一拨人。
但此刻更让他心慌的,是城楼上突然跑下来的小兵——怀里抱着个染血的信匣。
"大人!"小兵跪得膝盖撞在石板上,"宫里飞鸽传书,陈公公昨夜暴毙,床头留了半块玉蝉......还有,沈大人的马车在城外三十里翻了。"
苏挽月的手指猛地收紧,玉蝉边缘割破了掌心。
陆明昭弯腰捡起信匣,封泥上的"沈"字还带着血——是沈青梧的私印。
他摸了摸匣底,摸到一道熟悉的刻痕——和自己玉佩里的血玉线索,严丝合缝。
"备马。"他声音发哑。
李威一怔:"大人要出城?"
"去三十里铺。"陆明昭扯下染血的外袍,露出里面月白中衣,"沈青梧的马车翻了,但人未必死了。"
苏挽月从怀里摸出金疮药,按在自己掌心的伤口上:"我跟你去。"
花无咎的盲杖己经指向城门:"毒针够再放倒十个。"
李威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大人小心。"
马蹄声再次撞碎晨雾时,陆明昭摸出沈青梧的信匣,用剑尖挑开。
里面躺着半块血玉,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和他父亲临终前塞进玉佩的那半块,正好拼成完整的玉蝉。
晨风吹起他额前的乱发。
他突然想起沈青梧腰间的玉佩,想起二十年前血玉案里消失的证人,想起夜鹰在暗桩里说过的那句话:"要让陆明昭亲眼看着,他护的人,全死在他手里。"
前方三十里铺的路标在雾里忽隐忽现。
陆明昭踢了马腹,马嘶声惊飞了树梢的乌鸦——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死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