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厉从波说有个隐秘想说出来,沈蕴顿时来了兴趣,当即目光锐利地追问:
“哦?是什么隐秘,你且说说看。”
厉从波陷入了回忆,面色凝重,过了片刻,这才看向沈蕴说道:
“十六年前,太上皇下令诛杀东宫所有人,包括当时的太子殿下。”
“后来,太上皇似乎发觉自己错怪了太子殿下,便令我们风羽卫深入调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时牵扯进来的,有内阁的首辅以及几个阁老,还有荣国公府的大老爷贾赦、宁国公府的大老爷贾敬等人。”
“后来证实,贾赦、贾敬并未参与诬陷旧太子造反,反倒是几个阁老,彻底深陷其中,全部被关押进了诏狱进行审问。”
“我当时还只是一个百户,因此负责审讯其中一个阁老,名叫屈熙,他原是户部尚书,殿阁大学士,太子少傅。”
说到这里,厉从波轻叹一声,似乎满是感慨,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
“像他这样的阁老,已然位极人臣,可终究还是难逃被关押的命运,甚至花甲之年,还得承受巨大的痛苦。”
听到这里,沈蕴内心一动,不由问道:
“莫非这个屈大人说出了什么结果?”
厉从波微微点头:“沈大人你猜测的没错,屈熙说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他说,当今圣上,那时圣上还只是忠仁亲王,早就觊觎皇位了。”
“圣上暗中接触结交众多大臣,只是那时候,众人都不怎么搭理圣上,毕竟当时太子的位置看起来十分稳固,谁也不会甘冒风险去结交一位亲王。”
“屈熙还说,他们都被圣上做局陷害了,其实他们根本就不信太子会造反,只是误信了圣上拿出的太子调兵令证据,这才跟着提醒太上皇,小心太子造反。”
“后来,太上皇发现冤枉了太子,便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他们这些阁老身上,认为是他们进献谗言,这才导致他误杀了太子,让他们父子相残。”
听到这里,沈蕴倒觉得这也不算什么隐秘了,毕竟此前他就已经知晓这段过往,厉从波所言,无非就是说得具体了一些而已。
不过,他还是追问道:“那后来呢?屈熙还说了什么?”
厉从波看着他,缓缓诉说:“他临终前对我说,太子的调兵令一定是假的,而能够临摹出太子之手令的,不外乎礼部右侍郎李守成、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沈蕴闻言,内心一动,他记得李纨的父亲就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厉从波说的应该就是同一个人了,又忙追问:
“李守成和李守中莫非是兄弟两个?”
厉从波点头道:“没错,他们是堂兄弟,也因为屈熙的这个口供,后来李守成、李守中兄弟都被革职查办了。”
“李守成还因为涉及更深而死于诏狱之中,他到死都在喊冤,说自己没有临摹过太子的笔迹。”
“然而,他却没办法自证,最终是惨死于狱中。”
说到这里,厉从波似乎说完了,不再多言。
沈蕴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脑海中将自己所知的情况,都整理了一遍,理清思路后,看穿了一个事实,便问道:
“这么说,当年伪造太子调兵令的人,另有其人,而且此人临摹笔迹的功夫,尚在李守成、李守中之上?”
厉从波迟疑点头:“想来是如此,只是,这人到底是谁,谁也不知,而且过去这么多年,或许此人早就被灭口了。”
沈蕴知道厉从波所说的这个隐秘,其核心要义在于告知他,当今皇帝靖昌帝并非如外界所传那般‘捡漏’登上皇位,极有可能是处心积虑、谋害了当时的旧太子,方才得以登上九五之尊。
在不知情者眼中,只因当时太上皇主动让位,将皇位传给了太子之后,身为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忠仁王——也就是如今的靖昌帝,才得以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
这个隐秘对于旁人而言,或许仅仅只是知晓了靖昌帝的一些隐秘心思,可对于沈蕴来说,却意义重大。
毕竟他已被靖昌帝逼着走上了直臣酷吏的道路,倘若他不想日后被清算,就必须要与靖昌帝正面交锋,甚至掀桌子。
倘若能够找到靖昌帝当年主动夺位的证据,那无疑是一张不可多得的筹码。
届时,将靖昌帝阴谋夺位的证据公之于众,必然会在朝野上下引起一片哗然,让靖昌帝众叛亲离,他掀桌的成功概率也将直线上升。
倘若到那时,他和贾元春已然育有一子,便可顺势将他们的孩子扶持上皇位,完成‘鸠占鹊巢’的逆转!
当然,这还只是沈蕴一直以来的设想,其间必然会遭遇各种各样的艰难险阻,不可能如他所想这般顺遂。
但无论如何,眼下确实获得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对于沈蕴而言,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当下,沈蕴对厉从波说道:
“很好,难得你还能将这个隐秘说出来,你放心,你死后,本官会按照风羽卫规定,派人去你家抚恤的。”
厉从波原本只是不想将这个隐秘带到棺材里去,并未奢望得到什么好处,此时听沈蕴这般说,顿时跪下磕头,感恩戴德:
“多谢,多谢沈大人!是我糊涂了,早知沈大人您如此大仁大义,我绝不可能与您作对,更不会和吴家有任何牵连啊!”
沈蕴听了,轻叹一声,提醒道:
“其实,圣上已经给本官下达了追查吴家违法乱纪的命令,吴家被抄家也指日可待了。”
厉从波愣了一下,旋即更加懊悔不已。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他既然选择接受了吴天佑的诱惑,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
说完后,沈蕴也不再多言,吩咐了一下狱卒后,便转身走向另一间牢狱。
这一间牢狱里,关押的是邬凉国密探头领空尘。
此时的空尘手脚皆被铁链拴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看到沈蕴进来后,她满脸愤怒,咬牙切齿道:
“沈蕴!你这狡猾的狐狸,我们上了你的当!早知如此,就该早些杀了你!”
沈蕴冷笑一声:“杀了本官?你们有这个本事吗?”
“我原本以为,你们是专业的密探,没想到,竟只是一群酒囊饭袋!”
听了这话,空尘自然十分不服,和沈蕴对骂了起来,又说道: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酒囊饭袋?如果不是误信了你,我们这个时候已经回到邬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