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尘像黑雪般簌簌落下,招童蜷缩在通风管道拐角,铁皮盒子紧贴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远处传来马老三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铁锹铲煤的动静,每一声都像锉刀刮在神经上。
还能动吗?陈毅凡的嘴唇擦过她耳廓,少年白衬衫的领口己经被汗浸成灰黄色。他正用矿工刀撬着通风井的栅栏,虎口裂开的血口子把刀柄都染红了。
招童点点头,突然发现铁皮盒锁扣处卡着根细细的发绳——是招歌的!那种用废旧轮胎内胎裁成的黑皮筋,小妹总爱在上面缠一截红毛线。她的指尖刚碰到皮筋,黑暗中突然亮起一星火光。
别怕。招娣惨白的脸从阴影里浮现,她不知何时醒了,正用火柴点燃半截蜡烛。蜡油滴在族谱残页上,显出一行隐形字迹:三女招童,庚戌年七月初七寅时,肩承离火"。
这是...
爹的密码。招娣剧烈咳嗽着,从内衣撕下块布条包扎陈毅凡的手,"他用八卦标注矿脉...我们姐妹的胎记..."话未说完,蜡烛突然"啪"地爆了个灯花。
三人同时屏住呼吸。巷道深处传来招秀唱童谣的声音,调子却阴森得可怕:"七袋粮,井下藏,开仓要等三炷香..."伴随"滋啦滋啦"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拖拽麻袋。
招童用膝盖压住发抖的双手,轻轻掀开铁皮盒。里面整齐码着:
1. 半块印着指纹的蜜饯(大姐离家那天偷塞给她的)
2. 三枚不同年份的矿井徽章(1972-1975)
3. 折叠成三角形的信纸(边缘有干涸的血迹)
她展开信纸,父亲熟悉的笔迹刺得眼睛生疼:"招弟:三竖井水位异常非天灾,速将附图交省地质局。若父遇不测,切记——"后半截被血污浸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辨认出"胎记"和"7.25"几个字。
轰!突如其来的爆炸震落大片煤灰。招童突然发现信纸背面透出淡淡的线条——就着烛光斜看,竟是张微型矿道图!三条红线交汇处标着个♀符号,正是她们此刻所在的通风井位置。
大姐故意引我们来这儿...招娣突然拽过族谱残页盖在图上,煤油晕染开的瞬间,图纸上浮现出更多细节:七个标着日期的黑点连成北斗状,最末端的"1975.8.15"正好对应招童生日。
陈毅凡突然夺过蜡烛往头顶照去。生锈的通风管上,有人用粉笔画了三个歪扭的圆圈,每个里面都刻着她们姐妹的名字缩写。最骇人的是招歌那个圈——里头密密麻麻扎着缝衣针,针脚组成个"囚"字。
不好!"招娣猛地扑灭蜡烛。几乎同时,一根钢钎"嗖"地捅穿他们头顶的管道,距招童天灵盖不到三寸。马老三的狞笑声从孔洞传来:"小畜生们,老子今天就要用你们的血祭井!"
招童突然发现铁皮盒夹层里还有东西——是把黄铜钥匙,柄上缠着大姐常用来扎头发的橡皮筋。钥匙齿痕组成个奇怪的"山"字形,正是她胎记的抽象轮廓。
去东风巷..."招娣往她手里塞了个冰凉的东西,竟是半块镜片,"用这个看..."话未说完,通风井盖突然被整个掀开,刺目的矿灯首射下来。
招童在强光中最后看到的,是招娣用身体堵住井口的背影,和二姐衣领下露出的皮肤——那里本该有火焰胎记的位置,现在是用烟头烫出的三个疤,排列得就像父亲图纸上的铁矿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