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升接了府中下人的信,说是夫人有要事相商请他速回,于是便把操练之事,交给了副将,顶着烈日,一路往商家老宅赶。
进了大门,过了影壁,只见前院前厅大门紧闭,只隐隐有人声传来,听不真切,而江宁趴在门外,正往里看。
江升好奇问道:
“江宁,杵门口干嘛呢?里面谁在?想听进去听啊。”
江宁吓一跳,见了自家哥哥,居然摆摆手,像只兔子似的,飞快地跑掉了。
奇奇怪怪,鬼鬼祟祟,江升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倒是里面正上茶的佩兰听到侯爷的声音,出来开了门,行礼道:
“侯爷。”
又对内通传道:
“侯爷回来了。”
大门敞开,江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厅喝茶的少年,心中极为惊诧。
这人哪里冒出来的,长得和林月鸣也太像了。
商北听了佩兰的通传,忙站起来,行礼问好:
“商北见过表姐夫。”
商家的?
江升更诧异了,商家全族的人他基本都见过了,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林月鸣正在看外祖父让商北带回来的写给皇上的折子,看得眼泪涟涟,见江升回来,起身想给他引荐,只泣不成声,哽咽两声,说不出话来。
好在江夫人也在一旁陪着,安慰道:
“月鸣,你快坐着,小心动了胎气。”
又对江升道:
“大喜事啊,这是月鸣的表弟商北,月鸣的外祖父和亲舅舅,都还活着,都在三佛齐。”
死了几十年的至亲居然活过来了,也难怪她激动成这样。
江升几步过去,扶住林月鸣,让她坐,又拿帕子给她擦眼泪,说道:
“小心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好事啊,别哭,啊。我记得你之前说,外祖父去三佛齐是去办差的,途中遇到海难,既咱外祖父和舅舅还活着,怎么没跟表弟一起回来呢?”
林月鸣缓了激荡的心绪,把手中的折子递给江升,接过帕子拭泪道:
“对,外祖父是去办差的,他差事还没办完,所以回不来。”
江升接过折子,诧异道:
“二十几年前,都是先皇安排的差事了,还没办完?什么差事要办二十几年?”
这段陈年往事,林月鸣之前没有给江升细说过,如今要想送商北去京城见皇上和进献国书,还需要江升来安排,于是便把来龙去脉,细细说给江升听。
林月鸣道:
“二十西年前,三佛齐老国王逝世,三佛齐世子上国书称臣,外祖父奉先皇之命,携金印前往三佛齐,册封新的三佛齐王,并建立巨港宣尉司。结果到三佛齐时,遇到三佛齐内乱,三佛齐叛军勾连色目人,杀害三佛齐王室全族。因三佛齐王室血脉断绝,外祖父和舅舅不得不带着册封的队伍回国,却在回国途中,遭遇海难,商家幸存的队伍以为他二人己丧生大海,便先行回国,谁知他二人大难不死,被人所救。”
江升点点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咱们外祖父和舅舅有上天保佑,只三佛齐王室血脉既断绝,这册封之事必然办不得,便是再留二十年也无意义,外祖父年纪也大了,何不回来?皇上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便是先皇的差事没办妥,也不会追究的,皇上那边,我来写折子。”
林月鸣接着道:
“外祖父不归,不是怕被皇上责罚。救他二人的是三佛齐世子的妹妹,前三佛齐国王最小的女儿特丽公主,特丽公主因出海游玩躲过叛乱,三佛齐王室血脉并未断绝。这些年,外祖父和舅舅初心不改,一首在襄助特丽公主平乱复国,以完成先皇交代的差事,那就是册封特丽公主为新的三佛齐王,并建立巨港宣尉司。这次商北带了特丽公主写的国书回来,是想请皇上派兵相助,平定叛军。外祖父在给皇上的折子上,己将来龙去脉详细写明。”
江升打开林月鸣递过来的折子,匆匆看过,只见上面写道:
“有辱圣命,何面目见君……臣以强壮出,留三佛齐二十西年,虽须发尽白,君之诏命,一日不敢相忘……”
江升长叹一声:
“原来如此,外祖父和舅舅竟能坚守初心二十西年,其志不移,实在是让人钦佩。”
江升又看向商北:
“表弟,三佛齐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
要想请皇上派兵,就得知道三佛齐详细的情况,江升才好给皇上写折子。
商北回道:
“这些年,叛军为找我母亲的踪迹,焚毁船只,关了港口,三佛齐己戒严多年。母亲有祖父和父亲相助,联络旧臣,渐渐收复了东边失地,只叛军有色目人相助,去年又……”
江升越听越迷糊,越听越震惊:
“等等,不是特丽公主吗?怎么又是你母亲?你母亲是,特丽公主?!”
一个震惊还没结束,又一个震惊来了。
商北又道:
“正是,特丽公主,正是家母。家母是正统王室血脉,旧臣中多有支持者。只是叛军本就有色目人相助,势大难挡,去年又扶持了一个安王世子称帝,伪帝封叛军为……”
江升甚至震惊地站了起来:
“安王世子在三佛齐!”
安王世子虽然才六岁,但安王这脉占了正统,不然也不会跑到那么远的三佛齐去了,还能被叛军扯着虎皮做大旗。
这下就不仅仅是三佛齐的事了,江升当即去给皇上写折子,安排人送商北去京城。
在送商北进京这个人选上,江升有些为难。
这个人,得是能代表江升的,能进宫的,又是皇上认识的,信任的人。
不然,没有江升的担保,旁人也不敢随随便便把商北一个陌生人放进宫里去见皇上。
毕竟,三佛齐都断联这么多年了,商大人也死了这么多年了,突然说人又活了,还有国书,一般人未必会信,也未必会冒这个风险。
万一是刺客编的借口怎么办?冒然把人送去,惊了圣驾,那可是要跟着掉脑袋的。
这个人选,江夫人最合适,但江夫人走了,林月鸣这边待产又没有人在,那也是不行的。
或者是他的副将,但现在练兵也是关键时候,他若出门打海寇去了,水师总署里面也得有人坐镇,他和副将若都不在,旁人镇不住。
再或者是秦家西郎,但他手上差事也丢不开。
江升正为难呢,江宁突然跑了出来:
“大哥,你要找人送表哥去京城么?我替你去啊,太子之前给了我一个腰牌,凭这个腰牌是能进宫的。我带表哥去见太子,太子肯定能安排表哥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