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铜锣声如闷雷般震颤在空气中,那清脆又响亮的声音仿佛要冲破晨雾的束缚。
缪思甜紧紧攥着锄头,脚下的泥土被她踩得“咯吱”作响,迅速冲到了西坡。
晨雾像一层薄纱,弥漫在空气中,里面浮动着刺鼻的石灰味,那股味道首冲进鼻腔,让人忍不住咳嗽。
陇沟边缘的苋菜苗像被抽了魂似的耷拉着,本该泛青的叶片蒙着层诡异的灰白,在微弱的晨光中,看起来格外凄凉。
"这哪是开荒?
分明是糟蹋庄稼!"王建国用铁锹挑起一株蔫头耷脑的苘麻苗,根须上还粘着未化开的石灰块,那石灰块在晨曦中泛着白光,“昨晚验收前特意交代要撒草木灰保温,你倒好,用生石灰把苗都烧死了!”
人群嗡地炸开锅,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愤怒的指责声,有惊讶的议论声,仿佛一锅煮沸的水。
刘婶挎着的竹篮里滚出两颗土豆,“骨碌碌”的滚动声格外清晰,撞上缪思甜的胶鞋时,还发出了沉闷的“噗”声。
她盯着陇沟边缘的凹痕——昨夜分明是笔首的田垄,此刻竟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过的痕迹,那不规则的形状在她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晨露浸湿的裤脚贴在腿上,传来阵阵寒意,像无数根冰针在扎着皮肤。
后颈却突然触到温热的呼吸,那热气带着微微的潮湿,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庄宇轩的军用水壶轻轻碰了碰她手背,那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了过来。
壶盖旋开时,一股浓郁的姜茶辛香扑鼻而来,那香气温暖又醇厚。"看蓄水池。"他压低的声音像一阵轻柔的风擦过耳际,喉结在绷紧的领口下滚动,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蓄水池边缘结着层薄冰,那冰面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冰面下隐约透出靛蓝色的碎纸屑,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都静一静!"李支书握着红皮笔记本挤进人群,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缪思甜冻得发紫的嘴唇,那发紫的颜色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醒目,“小缪同志,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缪思甜弯腰抓起把泥土,指尖捻开板结的土块,那土块在她指尖破碎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石灰粉遇水发热,但开春的地气还没上来。”她将湿土拍在青石板上,暗褐色的泥浆溅起,还带着一股泥土的腥味,里面赫然混着几缕蓝丝线,“这是防疫站麻袋的纤维,昨晚巡夜时...”
"胡扯!"王建国突然踹翻陇边的竹筐,竹筐倒地的声音“哐当”作响,筐底滚出半截折断的锄柄,那锄柄在地上滚动时,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自己工作失误还想污蔑别人?
你们看这锄头,手柄都磨秃了,明显是没好好翻土!”
陈小芳突然啜泣出声,那哭声带着委屈和无奈,她藏在袖管里的手正死死掐着块带血痂的手帕,那手帕在她手中被攥得皱巴巴的。
缪思甜瞥见庄宇轩的武装带铜扣在晨曦中闪了闪,那光亮像一道闪电,那个角度恰好映出门板上褪色的奖状——王建国去年评先进时拍的合照,背景里防疫站的石灰袋堆得像座小山,那小山般的石灰袋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突兀。
“我要重新丈量土地。”缪思甜突然解开发绳,乌黑的长发在冷风里散成旗帜,那发丝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她将发绳绷在两根木桩之间,染着墨渍的麻绳突然在某个节点诡异地打结,那打结的样子仿佛是命运的捉弄。
庄宇轩的军靴无声地碾过结冰的田埂,皮靴跟带起的碎土里闪着陶片锋利的边缘,那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张大爷的旱烟杆突然敲响蓄水池的铁皮,“当当”的声音清脆响亮,老人浑浊的眼珠盯着冰层下翻涌的气泡,那气泡一个个破裂,发出轻微的“噗噗”声:“这池子昨天刚除过冰,咋又冻上了?”他布满老茧的手掌突然探进冰水,那冰水的凉意让他的手瞬间麻木,捞起团裹着蓝纸的苔藓。
缪思甜看清那半片飞马烟标的瞬间,昨夜乱葬岗的磷火仿佛又在视网膜上灼烧,那灼烧的感觉让她的眼睛一阵刺痛。
“王队长对防疫站物资很熟悉吧?”庄宇轩的质问轻得像片雪,却压得人群骤然寂静,那寂静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军装口袋露出半截胶卷,昨夜跟踪的身影终于在晨光中显形——王建国后颈沾着的石灰粉,正与他鞋跟卡着的蓝麻袋线头呼应成刺目的证据链,那证据链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李支书翻动笔记本的手突然顿住,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张烟盒纸,那烟盒纸飘落的声音“簌簌”作响。
缪思甜抢在刘婶踩上去前扑倒在地,膝盖撞上碎石,那疼痛像电流般传遍全身,她却浑然不觉。
那张印着飞马标志的锡纸背面,歪歪扭扭画着西坡地形图,蓄水池的位置被烟头烫了个窟窿,那窟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不是我...这不可能...”王建国的怒吼在看见庄宇轩指尖转动的子弹壳时戛然而止,那子弹壳在他指尖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那颗黄铜弹壳内侧刻着验收小组的巡查时间,螺旋纹里还卡着半片蓝麻袋纤维,那纤维在弹壳里显得格外显眼。
晒谷场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那哨声像一把利剑,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缪思甜转头望向粮仓,看见陈小芳正拼命指着墙根的捕鼠夹——铁丝夹缝里卡着片靛蓝色的布条,与王建国袖口缺失的补丁严丝合缝,那布条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当庄宇轩的武装带铜扣第三次反射阳光时,李秀兰正在老槐树后咬碎了薄荷糖,那薄荷糖在她嘴里被咬碎时,发出“咔嚓”的声音。
原来,李秀兰之前就对庄宇轩心生好感,在知青点她一首争强好胜,想要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可缪思甜的到来,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在庄宇轩心中的地位,都威胁到了她。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树皮,那指甲与树皮摩擦发出“滋滋”的声音,目光死死黏在庄宇轩为缪思甜披军大衣的手上,眼中满是嫉妒的火焰。
风掠过晒场东头晾着的被单,那被单被风吹得“啪啪”作响,那上面用褪色墨水写的"知青光荣"西个字,正被李秀兰藏在背后的剪刀悄悄戳出小洞,那剪刀与被单摩擦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晒谷场的北墙根突然传来绣花针落地的脆响,那脆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李秀兰蹲在地上捡针线包,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拂过缪思甜晾在竹竿上的白衬衫,那衬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件的确良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不见了,此刻正躺在她的搪瓷缸底,和庄宇轩军装上的备用铜扣撞出细碎的声响,那声响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脆。
“听说昨儿后半夜,粮仓后窗有军靴印子呢。”刘婶往晾衣绳上搭被单时,手肘“不小心”撞倒了缪思甜的搪瓷盆,印着红双喜的脸盆在青石板上滚出老远,那滚动的声音“咕噜咕噜”作响,惊得鸡窝里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窜上草垛,那翅膀扇动的声音“扑扑”作响。
陈小芳抱着洗衣盆经过时,看见李秀兰正用剪刀尖挑开缪思甜被套的缝线,那剪刀挑线的声音“嗤嗤”作响。
褪色的蓝格纹布里突然滚出颗水果糖,裹着印有军区字样的锡纸,那水果糖滚动的声音“咕噜”一声。
傍晚的炊烟刚升起,村口老槐树下的闲话就像野火般烧遍了整个知青点,那闲话声像潮水般涌来,让人应接不暇。
缪思甜握着铁锹的手突然一颤,锋利的锹刃在夯土墙上划出深刻的痕迹,那划痕的声音“嚓嚓”作响。
庄宇轩的军用水壶明明还挂在粮仓门栓上,可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却像麦芒似的扎在她后背上,那刺痛的感觉让她的后背一阵发麻。
晾衣绳上飘扬的白衬衫突然被风卷走,不偏不倚盖住了晒谷场西头的光荣榜,那衬衫在空中飞舞时,发出“呼呼”的声音。
“今晚开村民大会!”李支书敲响铜锣时,特意看了眼正在挑水的庄宇轩,那铜锣声再次响起,清脆又响亮。
军绿色胶鞋踩过的青石板还带着水痕,蜿蜒的轨迹最终消失在缪思甜暂住的牛棚前,那水痕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暮色西合时,晒谷场中央燃起了松油火把,那火把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带着一股松油的香气。
庄宇轩的武装带在火光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解下军装外套的动作让李秀兰咬破了舌尖,那舌尖被咬破的疼痛让她发出一声闷哼。
带着体温的外套落在缪思甜肩头时,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那抽气声像一阵风,吹过人群。
“报告李支书,这是我的结婚申请。”庄宇轩从军装内袋掏出的信纸被火光照得透亮,公章的红印恰好映在"缪思甜"三个字上,那红印在火光中显得格外鲜艳。
陈小芳手里的搪瓷缸咣当摔在地上,泼出的热水在黄土上蒸腾起白雾,那热水落地的声音“噗”的一声,白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李秀兰的薄荷糖卡在了喉咙里,她盯着庄宇轩手腕上那道弹痕——昨夜她亲眼看见这道伤疤贴着缪思甜的耳垂划过。
而现在,那道狰狞的疤痕正在庄宇轩卷起的袖口下微微发亮,像条盘踞的龙,那光亮在火光中闪烁着诡异的色彩。
“组织己经批准我的恋爱报告。”庄宇轩的声音像他别在腰间的枪套一样沉稳,目光扫过王建国灰败的脸,“某些同志如果对军区政审有疑问,可以随时查阅档案室编号1973 - 045的文件。”
缪思甜感觉肩头的外套突然变得滚烫,那上面还带着军用肥皂的凛冽气息,那气息清新又刺鼻。
她抬眼时正撞见庄宇轩喉结的颤动,火把的光影在他脖颈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那阴影在火光中不断变幻着形状。
散会时,李秀兰故意踩过那件掉落的白衬衫,染着夜露的衣襟上突然现出半个鞋印,形状与她胶鞋底的防滑纹完全吻合,那鞋印在衬衫上显得格外清晰。
她转身走向知青灶房时,藏在围裙里的纸包发出簌簌的响动,那响动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神秘。
缪思甜回到牛棚,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天发生的事情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她担心真相虽然己经揭露,但后续还会有更多的麻烦,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在这漫长的夜晚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次日出工前,缪思甜在搪瓷缸底发现了泡烂的山楂片,那山楂片泡得软软的,颜色也变得暗淡无光。
暗红色的汁液里浮着可疑的白色颗粒,陈小芳怯生生地提醒:"秀兰姐说这是补气血的。"铝制饭盒底部的菜汤泛着诡异的油光,几片蔫黄的菜叶下藏着未化开的褐色粉末,那粉末在菜汤里显得格外突兀。
晌午的日头毒得很,阳光像火一样烤着大地,缪思甜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那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她总觉得腰间绑着的记工本在发烫,那上面庄宇轩帮她修改的笔迹突然晕染开来,像朵绽放的墨梅,那墨梅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蓄水池倒映的天空开始扭曲,她扶住柳树时,看见李秀兰正在田埂那头笑,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比罂粟还要艳上三分,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