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散去,田小满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看见那个穿校服的女孩蜷缩在门槛上,怀里紧紧抱着那摞作业本,发梢上沾着晨露,在朝阳下像撒了一把碎钻。
"怎么不敲门?"田小满蹲下身,发现女孩的布鞋底磨破了个洞,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
女孩怯生生地递过一张皱巴巴的纸:"校长说...要监护人签字才能继续上学..."纸张抬头上印着"XX县第一中学复学申请表",监护人签字栏空着,旁边有个鲜红的指印。
田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身后,手里还拿着腌酸菜用的粗盐。"进来吧,"她扯下围裙擦了擦手,"先吃点东西再说。"
热腾腾的粥碗上飘着酸菜丝,女孩吃得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了表格。田小满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形状像个月牙。
"这是..."
"去年割猪草时伤的。"女孩下意识捂住疤痕,"赵老师说...说这是月牙湾,等考上大学就能看见海边的真月牙了..."
程晏的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他推了推眼镜:"查到了,全县有27个类似情况的女生。"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辍学"或"濒临辍学"。
田向阳合上警帽的扣子:"我刚联系了妇联,这种'抵押就学资格'的情况,可以走法律途径..."
"等法院判下来,黄瓜菜都凉了!"田妈突然把盐罐子往桌上一墩,粗盐粒蹦得到处都是。她转身从里屋拖出个老式樟木箱,箱盖上用红漆写着"田桂兰"三个字。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捆现金,每捆上面都缠着红纸,写着"酸菜钱"。"拿去,"田妈把箱子往女孩面前一推,"先垫上学费,不够的..."
她话没说完,院门外突然传来引擎声。一辆贴着"法律援助"的面包车停在门口,下来三个穿正装的年轻人。为首的姑娘扎着利落的马尾:"我们是县司法局的,来核实'押书债'的受害人情况。"
马尾姑娘蹲下身平视着校服女孩:"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赵老师还帮其他姐姐保管过什么东西?"
女孩咬着嘴唇点点头,从书包内侧口袋里摸出把钥匙:"教师办公室...最下面抽屉..."
正午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院子里洒下斑驳的光影。田小满看着司法局的人把一摞摞资料搬上车,其中有个褪色的铁皮饼干盒特别显眼,盒盖上用粉笔画着颗小星星。
"那是..."
"赵老师的'星星盒'。"女孩小声解释,"每个姐姐都往里面放过东西,赵老师说等我们考上大学就能取出来..."
程晏突然轻呼一声。他的平板上显示着刚扫描的文件——一沓泛黄的助学贷款申请表,每张背面都贴着张小便签,上面是不同笔迹写的"抵押"二字。
田妈的手突然抖得厉害,酸菜缸里的卤水溅出来,在地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作孽啊..."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连读书都要押...这是要绝户啊..."
傍晚时分,第一中学的王校长亲自登门。这个戴着厚镜片的中年男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个信封:"赵老师的遗物里...有份名单..."
田小满展开名单,上面是二十多个女生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个数字,从500到3000不等。最下面有行小字:"等孩子们考上大学,记得把'星星盒'里的东西还给他们。"
首播间开启时,背景里摆着那个打开的樟木箱。田小满把镜头对准箱子里码放整齐的"酸菜钱",然后慢慢移到墙角的酸菜缸上。
"家人们,今天不卖酸菜。"她举起那个贴着星星的铁皮盒,"卖希望。"
弹幕瞬间被礼物特效淹没。当捐款金额突破五万时,校服女孩突然怯生生地凑到镜头前:"我...我能念一段赵老师写的信吗?"
信纸己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却很清晰:"亲爱的星星们,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应该己经取回了被抵押的东西。记住,知识是偷不走的嫁妆..."
夜深了,田小满发现母亲独自坐在酸菜缸旁,正往一个新缸里码白菜。奇怪的是,这次她每放一层菜,就要垫一张学生作业纸。
"妈,这是..."
"腌个特殊的。"田妈头也不抬,"等来年开春,谁家闺女考上大学,就送她一坛。"月光下,能看清最上面那张纸写着作文题目:《我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