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作甚?"我踹开拦路的婆子,纵身跃入荷花池。
三丈见方的池面被惊起层层涟漪,蓉表姐的月白衫子己如凋零的玉兰沉到池底。
她养的那对绿羽鹦哥在鎏金竹笼里疯狂扑腾,尖喙将笼条啄得咔咔作响,翡翠般的羽毛簌簌掉落。
池水漫过腰际时,我拽住她衣袖往岸上拖。
那只刻着"平安"二字的翡翠镯子磕在太湖石上,碧色碎光在水波中晃成星子。
岸上史氏在青石板上哭嚎,发间金镶玉的掩鬓摔作两截。
而素来儒雅的舅舅竟拽着世子蟒袍衣领,额角青筋暴起。
"若蓉儿有事,本侯便用这身从龙之功的老骨头跟你拼了!"
湿透的十二幅湘裙坠得千斤重,我攀着池畔山石爬上岸,水珠顺着鎏金护甲滴成串。
"凤麟卫!给本公主按住这混账!"
随着清喝,八名着玄色劲装的女子如鹰隼掠至,瞬间将忠顺世子围作铁桶。
疏白世子却在包围圈中冷笑,月白锦袍沾着糖渍与鸟粪,活像掉进染缸的鹌鹑。
"岳父大人,令爱这般烈性,不如先瞧瞧这个?"
说着抖开张泛黄的当票!纸角"永业田"三个朱砂大字刺目得很!
正是史家祖传田庄的契书,落款处赫然盖着史鼎半月前醉酒时按下的指印。
"公主殿下当心!"凤麟卫统领突然厉喝。
只见蓉表姐养的绿羽鹦哥竟啄断金丝笼闩,如离弦之箭扑向世子面门。
这平日温顺的扁毛畜生此刻凶似修罗,尖喙专挑世子抹了胭脂的眼角啄,溅起的血珠在阳光下如红珊瑚碎落。
混乱中我瞥见绣帕夹层露出半截纸角,捞起来竟是世子与百花楼合伙放印子钱的密账,墨迹被水晕开仍能看清"月息三分"的字样。
“好个忠顺世子!"我的蛟龙鞭“当啷”甩在青石板上,"拿青楼赃银当聘礼就罢了,竟敢伪造田契?"
疏白见我突然发难,掏出让京城男儿都胆战心惊的蛟龙鞭,身体缩了缩。
却还强撑着脸面:"镇海长公主慎言!这当票可是..."
史鼎突然暴起抡起拳头砸在那疏白鼻梁骨上"咔嚓"脆响“放屁!这是我母亲压箱底的嫁妆,怎会在你手里?"
"蓉儿!爹的蓉儿啊!"史鼎抱着女儿浑身发抖,老泪滴在她脸上。
这位闲散侯爷平日最爱逗鸟遛狗,此刻却显出几分血性:"去请顺天府尹!老夫今日拼着爵位不要..."
我对凤麟卫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也是个机灵的,几个人瞬间把疏白制服,恭恭敬敬的递给我那所谓的史家田庄契书,
我扯着浸透的云纹袖口,声音比池水还冷。
“纵是忠顺王府的亲王世子,也不能平白污我蓉儿表姐清誉!我请问世子,这婚事谁保的媒?可有交换庚帖?可有合过八字?”
我呵呵冷笑又轻蔑的问道“疏白~~你忠顺王府可有问过我镇海长公主的意思?
这史家~~蛟龙鞭划过世子渗血的面颊,可是我贾敏嫡亲的的外家!你也敢打主意?”
我一鞭甩在了那疏白的身上。
蛟龙鞭炸开青石火星的刹那,我故意偏了三分力道。
疏白世子蟒袍玉带"刺啦"裂开,露出里头茜红里衣,竟是百花楼姑娘们惯用的烟霞纱。
岸边几个小厮噗嗤笑出声。"哟,世子爷这打扮倒比万春阁的姑娘还俏!啧啧啧瞧瞧这身段,万春阁的花魁都自愧不如!"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如雷。
"你!"疏白捂着脸要发作,我早将浸透的绣帕甩在他脚下。
密账上的朱砂印被池水晕开,混着世子脸上胭脂,在青砖缝里淌成道血溪似的污痕。
"上月十五世子给百花楼题'财源广进'匾额时,用的可是同一方私章?"
"贾~敏!"疏白咬着牙赤红了眼要扑来,我轻抬下巴示意。
两个凤麟卫往他后膝一踢,他首接給我跪了下来。
我踩住他颤抖的的手掌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一会跟我去刑部好好说说,去年腊月失踪的八万石军粮..."
朱雀大街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太子亲卫玄鹰卫鱼贯而入,为首的周砚之高举鎏金令箭。
"奉东宫钧令!忠顺世子疏白涉嫌侵占军粮、勾结盐枭,即刻收押!"
他腰间雁翎刀未出鞘,刀柄镶嵌的东珠却比世子冠上的还亮三分。!"
疏白没想到变化来的这么快,接着还有让他更崩溃的事。
“玄鹰卫!"我抖了抖手上的鞭子,吩咐道。
“劳烦周大人安排游街,让百姓们都认认这位'贤德'世子。"
疏白挣扎着大叫“不!我不去!贾敏!~~我可是皇亲国戚,你敢~~”
百姓们早就候在街边,还不提未时三刻的西市正是热闹的时候,泼涮锅水的、倒夜香的、卖臭豆腐的商贩见囚车来了,纷纷抄起家伙候着。
万福楼伙计抬着潲水桶追了半条街。
"给世子爷醒醒神!"烂菜叶臭鸡蛋雨点般砸来,疏白那身烟霞纱吸饱秽物,从茜红泡成酱紫,活像块发霉的腐乳。
最绝的是糖画张,举着铜勺将化开的糖浆往囚车里泼。"老子给畜生镀层金!"滚烫的蜜糖沾着烂菜叶,在世子头上结出滑稽的尖角。
百姓哄笑间,不知谁家顽童将炮仗塞进世子靴筒,"噼啪"炸响中竟惊得他尿湿了裤子。
当着众百姓的面“忠顺世子疏白,着即押送刑部候审!"
周砚之的刀鞘拍在世子金冠上,震落三颗东珠。
最妙的是其中一颗滚到糖画张的炉边,被他随手浇成金灿灿的貔貅:"给世子爷添个坐骑!"
这出闹剧结束暮色渐沉时,史氏在正厅等到了收拾好了的兄长史鼎。
这位素来儒雅的保龄侯刚才袍角沾着泥渍,鬓边白发又添了几根,活像只被雨水淋透的鹌鹑。
此刻的他虽整理过了,却还是看着老了好几岁。
他着茶盏苦笑道:"妹妹瞧见了?咱们史家如今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史氏瞥见他袖口磨破的线头,心头一酸~~当年随驾秋狩时,兄长那身银狐大氅可是连先帝都夸过俊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