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地压在史府屋檐上,忠顺王府的十二抬聘礼在院子里堆成刺目的红山。
史鼎攥着烫金礼单的手微微发抖,耳边回响着女儿蓉姐儿今早摔茶盏时的话。
"爹若应了这亲事,女儿明日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汝窑天青釉碎片还嵌在书房门槛缝里,像道醒目的伤口。
"老爷!忠顺世子到府门了!"管家慌慌张张闯进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
史鼎手一抖,青玉茶盏砸在波斯地毯上,碎瓷溅到自己的靴边。
那浪荡子摇着湘妃竹扇站在史府大门口,月白锦袍上绣的暗纹蝴蝶随步伐忽隐忽现,活像要扑出来啄人眼。
翠微阁内,史蓉儿一脚踹翻绣架。金线绣到一半的凤凰被踩进泥里,她抓起剪子"咔嚓"绞碎大红嫁衣。
"让我嫁那个嫖赌烂人?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小姐!"喜儿慌慌张张跑来,"忠顺王府的聘礼堵了半条街!"她慌慌张张的这会子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蓉姐儿突然冷笑,从妆奁底层抽出根异常锋利的簪子。
“忠顺王府?他也配?”夕照里,史蓉儿养的那对绿羽鹦哥正在笼中啄食,喙尖猩红如血。
“老爷!”小厮捧着洒金拜帖跪在青砖地上,帖上牡丹缠枝纹映着残阳,宛如淌血。
史鼎指尖发颤。
史家这边的动静可是不小,忠武郡王府内,
"公主殿下。"大丫鬟连翘捧着鎏金拜匣进来。
"史府那边热闹得跟炸了锅似的!忠顺王府的聘礼己到史府大门,整整十二抬。街上围观的百姓把糖炒栗子摊都挤翻了!"
我猛地合上匣盖,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那镯子是蓉表姐上次跟倩倩一起在玉宝斋挑的,内圈还刻着"平安"二字。
吩咐道“去通知母妃!收拾一下去看舅舅。”
“这还了得!”我撩起裙摆就往正院跑,腰间禁步叮叮当当撞得像在奏战鼓。
转过回廊时差点撞翻端着冰镇酸梅汤的白芷,琉璃碗"哐当"砸在青石板上,惊得树梢麻雀扑棱棱飞走。
当史氏听闻竟然还这样的事,史氏手中狼毫笔"咔嚓"折成两截,墨汁飞溅在月白色襦裙上晕出朵朵墨梅。
抓着传话的丫鬟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传话的小丫鬟哪里见过这场面,知道那史府是王妃的娘家,只得哆哆嗦嗦的又说了一遍。
"忠顺世子...带着十二抬聘礼...说三日后就要过门..."
我冲进门时,正见母妃将沾墨的宣纸揉作一团。
“你舅舅这是要拿蓉表儿填火坑!那世子去年强占民女闹出人命,最后用五百两银子买通仵作的事,满京城谁不知道?"
我严肃道“母妃这事咱们得管,更棘手的是...那忠顺王前日刚在朝堂参了工部贪墨案,转头就来提亲。
这是要拿史家当挡箭牌呢!"舅舅这是要昏了头啊。”
史鼎站在厅堂前,手中礼单的烫金边角己捏得卷边。
前院传来的喧闹声中,他清楚听见疏白世子放肆的笑。
"岳父大人,小婿这三千两银票够买您家祖传的《武备志》了吧?"那银票分明印着百花楼的朱砂戳。
"爹!"史蓉儿提着裙摆冲进来,月白衫子下摆沾着池水。
她一把夺过礼单撕成两半:"您若应了,女儿现在就跳锦鲤池!"
"荒唐!"史鼎抓起汝窑茶盏要摔,忽瞥见茶汤里自己的倒影,眼角纹路深得能藏住半枚铜钱。
曾几何时,他也这般嘲笑过别家的浪荡公子哥,如今轮到他亲手将女儿推进火坑?
镇海卫玄色鱼服掠过影壁,惊飞檐下铜铃旁筑巢的雨燕。
镇海长公主那招摇的轿辇一出现在长安大街上,大家伙就知道今日有瓜可以吃了。毕竟忠顺王府的动静可是不小。
马车刚驶出王府门,我扒着车窗看见长街尽头晚霞如血。
忠顺王府的仪仗队正堵在史府门前,乐师们吹的《凤求凰》跑调跑得能把凤凰气活过来。
"停轿!"母亲突然喝道,吓得车夫猛勒缰绳。只见她掀开轿帘,对着路边卖糖人的老翁笑道:"张伯,劳烦往忠顺世子身上砸十个糖人,记我们王府账上。"
我噗嗤笑出声,说道“要熬得最黏的那种!"
等我们轿辇抵达时,正巧看见忠顺世子被糖浆黏住金丝履,在石阶上蹦跶得像只烫脚的公鸡。围观百姓哄笑如雷,卖糖人的张伯躲在人群里深藏功与名,我隔着帘子抛去袋金瓜子。
史府正厅里,舅舅正攥着烫金礼单抖得像风中秋叶。
史氏她盯着兄长孔雀蓝袍角的茶渍冷笑。
"哥哥莫不是忘了?敏儿能把王家纨绔送进刑部大牢,蓉儿就能让忠顺世子横着出朱雀门!
哥哥你可不要糊涂,那是什么人家?你这是要把蓉儿往火坑里面推吗?"
史氏接着说道有我跟敏儿在这,哥哥你休要做傻事。
当忠顺世子顶着满身糖渣闯进来,月白锦袍上蝴蝶暗纹沾着花生碎,活像扑棱进炒货铺的幺蛾子。
"岳父大人..."他刚开口就被母亲打断。
"谁是你岳父?"母亲将黄金锏往紫檀案几上一拍,震得汝窑茶盏跳起三寸高,"本宫怎么不知史家多了个儿子?"
忠顺世子脸色煞白,目光触及史氏,膝盖一软差点跪下:"王、王妃安好..."
舅舅还未开口!"安好?我踹开屏风冷笑,腰间太子亲佩的羊脂玉禁步撞得叮当响,惊得忠顺王世子连退三步!
世子爷强闯民宅逼婚,本宫可是要请你一同去刑部让周大人来断断案!"
那玉代表的什么意思,他可是在清楚不过,毕竟可以用来调动半个京城势力,比如朕亲临都可怖。
结巴道“镇海长...长公主...”您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话音未落,后院传来"扑通"巨响。
史鼎踉跄奔去时,只见大红嫁衣飘在水面。
丫鬟婆子们的尖叫声,顿时乱作一团。
众人奔至锦鲤池畔,只见大红嫁衣如血莲绽开水面。
史蓉儿湿漉漉的黑发缠在苍白的脸上,手里还攥着那支寒光凛凛的簪子。
"快救人!"母亲厉喝,手首指忠顺世子鼻尖,"
蓉儿若有三长两短,本宫便奏请皇后娘娘开朱雀门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