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刚敲过第三声,周延儒的皂靴己踏碎午门前的露水。
都察院的朱漆大门在雾霭中若隐若现,他怀里那封奏折烫得像块火炭。
绢本上"贾敏纵奴行凶"六个朱砂大字艳得刺目,底下却附着更致命的私盐账本,
那是昨夜胡家从百花楼密室里刨出来的,墨迹间还混着脂粉香。
"周大人好早啊。"
大理寺少卿突然从影壁后转出,嗓音比晨雾更粘稠,指尖的迦南香佛珠在晓色里泛着幽光。
"听说令郎前日在赌坊输了三千两?"他漫不经心掸去周延儒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巧了,东宫刚收到份《百花楼赌客名录》..."周延儒的手一抖,奏折"啪嗒"掉在青石板上。
墨迹在露水里洇开,活像群扭动的蝌蚪。
史蓉儿天蒙蒙亮就醒了。
她盯着帐顶银钩上挂的松鹤香囊,喜儿急匆匆撩开帘子时带进一阵穿堂风:"小姐,胡家老夫人递帖子要见您!"
话音未落,佛堂方向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史蓉儿赤着脚冲过去时,见母亲胡氏蜷在蒲团上,朱砂笔在宣纸上拖出长长血痕,竟似条吐信的赤练蛇。
刚才胡氏蜷在蒲团上抄经,忽然被窗外马蹄声惊得手抖。
她鬼使神差地蘸着茶汤在供桌划字,水痕组成"诛九族"三字时,佛龛前供着的荆条突然"啪"地裂开一道缝。
"菩萨显灵了?"她痴笑着去摸裂缝,却被木刺扎得满手血。
鲜血滴在忏悔裙的机关上,那裙子突然变调唱起《霓裳羽衣曲》。檐下八哥扑棱着翅膀学舌:"升官!发财!"
"母亲!"史蓉儿夺过朱砂笔的刹那,墙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众人听见院墙外马蹄声如雷。
只见朱雀大街上玄甲卫押着十二辆囚车碾过朱雀大街,为首那辆笼中蜷缩的,蓬头垢面的不正是昨夜还在忠顺王府密谈的胡家老太爷?
"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让人带话来,忠顺王府连夜给七家勋贵送了礼!"
连嬷嬷捧着缠枝莲纹瓷碗疾步入了内室,手里捧着碗中燕窝粥的热气氤氲了她鬓角的白霜。
我正由白芷梳头,闻言将金镶玉步摇往妆奁重重一扣。
"可算来了。"
"北静王府送了十二名西域舞姬给忠顺王。"
连嬷嬷压低声音,"南安郡王更绝,首接派了三个幕僚住进王府西跨院。"
她突然从袖中抖出张洒金帖,"最蹊跷是这个,镇国公府突然给世子娶亲,新娘竟是忠顺王表侄女!"
我舀起一勺燕窝冷笑:"这出《将相和》唱得...茯苓!去库房取那套《贞观政要》来。"
小丫鬟应声蹿出去,差点撞翻廊下捧着酸梅汤的紫苏。
辰时三刻的朝霞还未铺满窗棂,我正用早膳时,凤麟卫统领带着血腥气冲进来。
“公主殿下!忠顺王联合十二御史弹劾您..."
话未说完,周砚之带着玄鹰卫跪在廊下,他腰间金牌还沾着新鲜血渍。
"公主,昨夜有人往刑部大牢行刺谋害世子,这是从刺客身上搜的。"
他展开染血的帕子,露出角“忠顺王府"的暗纹在晨光中狰狞如鬼面。
“好一招掩耳盗铃。"我舀着杏仁酪轻笑,“这么浅显的把戏,忠顺王果然是老了。不急,咱们把纸钱备足,慢慢来一个一个送他们上路。"
苏御史正在誊写弹劾奏章,忽见女儿苏倩倩提着食盒闯进来。
盒盖一掀,竟是碗冒着热气的八宝鸭。
“爹,"苏倩倩指尖轻点碗沿,“您歇歇吧,女儿给你揉揉肩膀!”
苏御史望着乖巧的闺女,接过碗会心的一笑!摸了摸倩倩的脑袋,柔声说道“别担心,爹爹心里有数。”
王爷盯着裂成两半的翡翠貔貅,听着管家颤抖的汇报。
"世子被锁在囚车里...那贾敏还让人沿途撒纸钱!"
他突然暴起砸碎整排多宝阁。大骂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要杀了她全家!”
一旁的王妃哭嚎的跟泪人似的断断续续的抽噎道“好狠毒的心肠啊~~~撒纸钱,她这是在咒我儿死吗!!!”
后宫内,苏贵妃捧着鎏金珐琅茶盏,指尖轻轻着盏沿的缠枝纹,茶汤映着她微蹙的眉尖。
"皇后娘娘,这次咱们真的不出手吗?忠顺王那老狐狸可是联络了七家勋贵,连都察院都塞了银子……"
她声音压低,带着几分不甘,"敏儿虽机灵,可到底年纪小,万一。。。"
皇后斜倚在紫檀雕凤榻上,腕间的翡翠镯子碰着案几,"叮"地一声清响。
她唇角含笑,目光却掠过窗外~~那里,一树海棠正被风吹落几瓣,恰似撕碎的弹劾奏折。
“急什么?"皇后捏起一块杏仁酥,酥皮簌簌落在锦帕上。
"你当那丫头是吃素的?昨儿傅阁老递了口信,说她把《贞观政要》里夹的名单都圈好了,朱砂批注写着‘豺狼鬣狗,可烹而食之’……"
她忽地轻笑,"连清虚观的玄机子都给了她留影珠,忠顺王府那些勾当,早被照得清清楚楚。"
苏贵妃眼睛一亮,茶盏"咔"地搁下:"莫非那。。。。‘诛九族’三字~~~"
“正是胡氏疯癫时划的。"
皇后指尖点了点案几,凤眸微眯,"那荆条、朱砂、忏悔裙,桩桩件件都是他们自己埋的雷。咱们敏儿啊,不过点了引线罢了。"
接着冷笑道“在说了都察院那帮人,要是认不清谁是他们的主子,那这批人也该换了。”
窗外忽有八哥学舌:“逢凶!化吉!"原是廊下挂着皇后赐的鎏金鸟笼。
苏贵妃噗嗤一笑:"这扁毛畜生,倒比都察院那帮人看得明白!"
皇后抚了抚袖口暗绣的龙纹,语气倏然转冷。
"若真有不长眼的伤了她……"
一旁侍立的嬷嬷立刻躬身,袖中露出半截凤麟卫的铜符。
“娘娘放心,有老奴们看着呢!保证不让小主子受半点委屈!”
苏贵妃会意,丹蔻指尖拈起块玫瑰酥。"娘娘放心,妾身宫里还藏着三坛鹤顶红呢!专治‘杂鱼’。"
皇后娘娘笑着答道“敏儿是个能干的!这江山啊总归是他们小辈的,这几条杂鱼就让她练练手。”
苏贵妃笑道,听您的,不行咱们最后在给敏儿收收尾,咱们家的闺女总不能让人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