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山坳里结成冰棱,林小禾踩着顾长风的脚印往北山爬。粗布鞋底早被碎石磨穿,脚踝让荆棘划得血肉模糊。顾长风突然蹲身抓了把雪按在她伤口上:“忍着,皇城司的猎犬闻见血腥味就糟了。”
“比腌鸭蛋割手那回还疼...”她话没说完,远处传来犬吠。顾长风猛地将她按进岩缝,腐叶的霉味首冲鼻腔。猎犬的喘息声近在咫尺,林小禾盯着岩缝外晃动的铁链——那链子竟与地窖白骨上的镣铐一模一样。
日头爬过山脊时,他们摸到了老槐树下。第三根树杈的蛀洞里塞着油纸包,里头除了火折子还有半块硬如石头的麦芽糖。顾长风用牙磕碎糖块,露出里头卷成筒的丝帛:“是娘绣的北山舆图。”
林小禾就着晨光细看,丝帛上的金线随角度变幻,竟显出条盘山小径:“这纹路...像你心口的疤。”
顾长风扯开衣襟,疤痕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舆图上的金线与疤痕走向逐渐重合,最终指向一处鹰嘴岩。岩缝间垂着枯藤,藤根处隐约可见人工凿刻的痕迹。
“抓紧!”顾长风突然揽住她腰身,纵身跃向枯藤。林小禾的惊叫卡在喉间,耳畔风声呼啸,腕间银镯撞在岩壁上叮当作响。落地时她踩到个软物——竟是只冻僵的野兔,脖颈处插着半截箭矢。
“有人来过。”顾长风拔出箭矢,箭镞上的盘蛇纹让他瞳孔骤缩,“是陆家的私兵。”
山洞里的寒气渗进骨髓,火折子的光勉强照亮洞壁。林小禾着岩壁上的刻痕,忽然摸到个凸起的蛇头浮雕。顾长风腕间的银丁香突然发烫,他旋动蛇头,岩壁轰然移开半尺。
“小心!”林小禾拽住他后襟,箭雨擦着发梢掠过。密室内堆着二十余口楠木箱,箱面朱漆剥落处露出龙纹。最骇人的是中央石台,台上金丝襁褓裹着具婴孩骸骨,骸骨心口插着柄镶玉匕首。
顾长风突然跪倒在地,银丁香坠子迸裂开来。蜡封的药丸滚进石缝,遇热炸开团青烟。林小禾慌忙掩住口鼻,却见青烟在骸骨上方凝成个“谢”字。
“这才是真皇子...”顾长风嗓音嘶哑,“我不过是谢尚宫偷梁换柱的弃子。”
洞外突然传来金铁交击声,陆家私兵的咆哮震落岩灰:“交出玉玺,留你们全尸!”
林小禾抓起匕首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骸骨眼眶中。石台缓缓下沉,露出底下暗格。顾长风掀开暗格时,玉玺的螭纽撞出清响——那雕工竟与他心口疤痕分毫不差。
“快走!”他将玉玺塞进她怀中,反手扯断洞顶钟乳石。山崩般的轰响中,林小禾被他推入密道。最后一瞥里,陆家私兵的刀光映亮他后背,新痂旧疤混作一团。
密道里的积水没到膝盖,玉玺在怀中沉得像块冰。林小禾摸出舆图,金线遇水显出荧光:“往左...第三个岔口...”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透进天光。她刚探出头,冰冷的剑锋己抵住咽喉。穿狐裘的贵妇人垂眸轻笑:“本宫等这方玉玺,等了整整十二年。”
林小禾突然将玉玺砸向岩壁,螭纽应声而裂。妇人尖叫着扑救,她却趁机滚下山坡——怀中的玉玺早被调换成冻硬的麦芽糖,真的藏在她发髻的银丁香里。
暮色染红雪地时,林小禾蜷在猎人木屋里发抖。屋主是个独眼老汉,正拿烧红的匕首挑她脚底木刺:“丫头够狠,踩着捕兽夹还能跑三里。”
“您见过个后背带蛟龙疤的男人吗?”她攥紧银丁香,蜡丸里的药粉己化在掌心。老汉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同样的盘蛇纹让林小禾毛骨悚然。
“陆家悬赏黄金千两...”老汉的独眼在火光下泛绿,“你说我该拿你换酒钱,还是...”话音未落,林小禾将药粉撒向火塘。爆燃的青烟中,她抓起猎刀劈开窗板。
雪地里传来熟悉的狼嚎,顾长风的身影在月光下摇晃如鬼魅。他后背插着三支箭,血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手中却紧握着半截金线——正是从真皇子襁褓上扯下的。
林小禾踉跄着扑过去,银丁香戳破他掌心:“属狼的...不能...不能睡...”
“找到玉玺...”他咳出血沫,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圈,“在...”
雪原突然亮起火把,马蹄声如雷逼近。林小禾撕下衣摆裹住他伤口,将玉玺塞进死狼腹腔。皇城司的箭雨落下时,她抱着狼尸滚下山崖,怀中的温度不知是血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