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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一张青玉案上摆满吴宫菜色，然而跪坐式却是种折磨。
那些侍女尽数除去宫妆，打扮成侍妾妆式，极是香艳，紫玉命她们挨个上来见礼，又莺莺燕燕报过名字，这才各自侍候在一旁。
我觉得有必要添置些宋时的方桌排凳才有烟火气。
紫玉端坐在青玉案前，刻意将鬓边一缕散发别到耳后。
“郎君请用膳。”
她双手捧起漆碗的动作僵硬得像在举鼎，碗里堆成小山的炙肉微微晃动。
“《诗经》有云‘饮御诸友，炰鳖脍鲤’。”她背书似的念叨着。
“嗯？你何时学会谢昆那厮说话。”
紫玉亲手夹到我碗里的炙鹿肉还冒着热气，表面刷的那层蜂蜜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这可是吴宫国宴才上的菜品, 蘸料可是吴宫古法腌了三年的醢酱~”紫玉娇声卖弄。
“哦，那我尝尝。”我咬下去的瞬间，浓烈的茱萸混合着某种陈年酱汁的腥气首冲鼻腔，味道活像腐坏的鱼肠混着铜锈。
"不合郎君口味？"
“你确定给客人吃这个不会引起两国交兵？”我忍着笑戏弄她。
十八名侍女在一旁笑作一团。
紫玉的银箸尖在瓷碗上轻轻一磕，侍立在侧的阿椿立刻跪下，用象牙刀将炙肉片成薄如蝉翼的肉卷。
“那尝尝这个，”她眼神期待，似是要含苞待放。
“嗯嗯。原生态感觉好多了。”我唔唔烫嘴。
紫玉忽然倾身，染着蔻丹的指甲捏起块青黑色的腌梅子。
“这是用海水和粗盐腌制的古法梅干，传说可是禹王的最爱呢。”
梅子表面结晶的盐粒在烛光下像细小的宝石，我刚含进嘴里，咸涩与酸腐立刻让舌根发麻。
紫玉见状皱眉，嘟着嘴轻招玉手。
侍女们立时在席间穿梭如蝶，阿檀娉婷而来，跪在我右侧斟酒，她身上浓郁的蘼芜香熏得我太阳穴首跳。俯身时松垮的衣领里露出大片雪肤，锁骨下方用朱砂点着朵小小的海棠，正对着我执筷的右手，晃得我夹不起盘中颤巍巍的鱼脍。
"郎君怎么不吃？"
“怎么就没吃，我就没停过”
紫玉脚尖在案几下轻蹭我的小腿。
她今天特意换了越罗衫子，衣料薄得能看见腰身线条，却佩着把鎏金错银的吴钩。
阿梧捧着漆盒扭过来，漆盒里盛着还在蠕动的醉虾，酒液里泡着茱萸籽。
紫玉用银签子戳起一只递到我唇边，虾须甚至扫到了我的鼻尖。
“新鲜的”。"她睫毛轻颤，“今晨才捞上来。”
吴宫吃食都这么狠？
我硬着头皮张嘴，虾尾在舌尖弹跳的触感让我差点呕出来。
侍女们发出痴痴的轻笑，阿柳趁机往我耳后插了朵夜合花。花香混着她袖中的麝香，熏得我眼前发黑。
“再饮一爵，郎君妾品鉴妾酿酒学得如何？”
紫玉按住我欲放下的酒杯。
青铜爵里的醴酒泛着诡异的绿色，浮沫里还沉着几粒未滤净的黍壳。
当阿椿第三次用胸脯蹭着我手臂布菜时，紫玉的银箸突然扎进案几。
筷子入木三分的声响让所有侍女瞬间僵住，阿檀手中的执壶甚至溅出几滴酒液，在她杏色裙裾上洇出深色斑点。
“给本宫滚远点！”
紫玉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十八双木屐却同时慌乱地退出三丈远。
她慢条斯理地拔出银箸，用筷尖挑起我下巴。
“郎君若是嫌她们碍眼……" 筷头突然戳到我喉结，"妾身可以把她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面前是一碗黑如墨汁的鳖羹。
“妾可是用姑苏台古井水熬了三天三夜，大补呢！”
紫玉越发娇嗔，指尖沿着碗沿画圈，鲜红的丹蔻与黑陶形成强烈对比，像血滴在骨灰坛上。
“嗯~我还未及冠就补起来？”
清蒸鲈鱼的脊肉，雪白蒜瓣肉上淋着的豉油。
她用筷尾敲了敲我的青瓷碗沿，“您看哪儿呢？看这儿……” 吓得东首的阿梧打翻了醋碟。
蜜渍火腿，琥珀色的糖浆裹着肉纹，筷子戳下去能看见肌理间渗出的油光。
“今日的鲊不错。”
她突然开口，筷子尖点了点装着腌鱼的荷叶盏。
“就是鱼有点咸了，负责腌制的阿杨这两日害眼病，定是把盐看错了分量”。
她忙着亡羊补牢。
我咧嘴笑得牙疼，却见紫玉的银箸突然“咔”地折断在醢酱碟里，她盯着我衣领上不知何时沾到了哪个侍女的胭脂痕。
“哼，好得很！”
她冷笑一声。
十八名侍女齐刷刷后退三步。
下一秒，紫玉的身影如水雾般消散在锦席上，只留下那根断筷插在案几上嗡嗡震颤。
阿檀忙着贴近我身边，“奴家檀，最擅解九连环~”她指尖划过我掌心，从袖中滑出个鎏金酒樽，“奴家比主母酿的醴酒甜多了”
“呸……”阿梧一把推开她，“郎君莫听这蹄子胡诌，”她我耳畔呵气如兰，“婢子梧，会按摩足三里”话音未落，手己按上我的膝盖。
耳旁里传来嗤笑，阿柳慢条斯理地剥着葡萄，“妾身柳，通晓《房中术》八十一式，”她将果肉含在唇间冲我眨眼。“比某些千年老古董有趣多了。”
“骚蹄子，”阿椿衣带散开露出大片雪肤，她坐到我腿上，指尖绕着我的发带打转，“郎君评评理，是她狐媚还是我娇俏？”
阿梧突然从案几下钻出，发间簪着的夜合花蹭到我鼻尖："别理这些庸脂俗粉~"她捧起我的左手按在自己心口，"婢子的心跳得可快了..."
……省去若干
“够了，”紫玉忽然从虚空中现身。
“本宫才离开半个时辰。”
她的金丝履碾过众人心尖，侍女们忙跪着往后缩，却见紫玉突然对我展颜一笑，甜得瘆人。
“本宫说话从不虚言，今夜便由她们给您侍寝，您可满意？”
我心头乱跳，危机第六感。
“太客气了，明日还要逃命，不然改日，改日……”
说完我顾不上打招呼，心念狂转瞬间三魂合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