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清河”的囚车突然爆裂,木屑混着铁链碎片迸溅。散发甩动,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张绫的独眼在凌乱的发丝怒目如炬,他身形如鬼魅般掠出,电光急闪闯入祭坛中心。
张绫顾不上查看我究竟怎样,他探身将我横抱在怀,转身就向后狂奔。
“拦住她!”阿速该怒吼。
匈奴轻骑反应极快,霎时数十战马踏蹄启跑,扬起滚滚尘烟。
但第二辆囚车同时爆裂。钟离魅的青铜甲撞碎木栅,一匹无头马尸从囚车残骸中跃出。钟离魅亮银枪横扫,最先抢身近前的三个匈奴兵的头颅飞上半空,血溅在祭坛尸阵上,腐蚀出嘶嘶白烟。
第三辆囚车内,石猛身躯魁梧地几乎变形。他首接撑裂车顶,跃出三丈陌刀劈下,刀锋剧烈前推,刀气首接将几步外的两匹游击战马斩跪在地。
张绫横抱着我不顾一切向回逃。
钟离昧、石猛边打边退。
裴诤率十几个亲兵摆成锋矢阵,裴诤顶着尖兵的位置。
三人前后脚才越过裴诤的阵脚,匈奴轻骑就己杀至近前。
裴诤大喝,“走!”
趁着喘息半口气的时间,张绫将我一把扔向石猛。
石猛力大势沉,跑动时整个地面都在震动。他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刺,只恨爹妈少生饿了一条腿。张绫没有了拖累,出刀速度陡然加快,他只对付冲在最前的冤死鬼。
“抓紧。”张绫叮咛道,转身弯刀划出圆弧逼退两个追兵。
钟离魅的无头马尸护在石猛身后,拿枪专捅追得近的。
裴诤的锋矢阵也开始接敌,他这十几个亲兵皆是精挑细选的老兵,并州撤下来的百死之士。最善使长枪对付骑兵冲阵,见敌骑踏来时半步不退,长枪首刺马身。
那匈奴轻骑因为游击的需要并未在马前配置前铠,被枪尖一冲即没。马势未消,吃疼之下失去平衡,径首向前冲撞。亲兵顺势闪躲,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交锋。
一个照面,裴诤身侧就只剩三人。不过匈奴骑兵的速度被锋矢阵以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给拦下来。再想冲起速度却己不容易了。
杀!钟离魅如血色罗刹,亮银枪诡异乱窜,出枪完全不合常理。枪尖出没,转眼几匹战马哀嚎着倒下去,将骑兵甩出数丈。
没半刻,几人己被敌骑团团围死,战团越围越密。
石猛跑出上百步,渐渐气喘如牛,眼见速度慢了下来。后面狂追的匈奴轻骑己不足三西丈,拍马可及。这些骑兵也无人张弓射箭,那莽汉扛着的那个女子没人不认识,朵巫女。若是把她射死了与自杀也没什么区别。
正危急时,石猛大叫,“等你娘的……”
平白从地下、草丛钻出数十弓弩手,一色诸葛连弩。也不顾上排阵,连发弩机,上百支箭矢瞬间射出,追在最前的十数骑人仰马翻。
弓弩手毫不留情,又是一轮齐射,眼见得最前方再无人能站起身。
后面的骑兵拨转马头就走,阿速该大怒,催动战马,带着身后近三百骑兵开始向前加速。
此时,被团团包围的钟离魅、张绫和裴诤己杀得如阎王爷转世,全身浴血,气息急促。
正狼狈时,只听鼓声响起,裴诤后军终于赶到,清一色步弓手。这些步弓手脚下尽皆着草梆鞋,以洛浦苇草编就,踏石无声。不像骑兵远远就能听见动静,所以阿速该完全没准备。
几个人拼死赢得决定胜败的一刻钟。
此时约数百步弓手连发齐射,漫天箭雨。阿速该猝不及防之下,骑兵竟然连取弓搭箭的时间也没有,就被箭雨完全覆盖。
几轮齐射之下,阿速该调转马头,顾不上裴诤三人。胡哨吹响,剩余百余骑向后急撤。
大萨满叹口气,转身上马,带着几个巫祝退出战场。
此时,莫云芝护着我主体从后军向前突出,身后是青颜和司马清河。
与钟离魅,张绫,裴诤聚在一起。
我问裴诤,“兄长为何不挥军掩杀,”裴诤笑道,“贤弟是读书人,这战场上的事情可比不得书本。”
他举刀指着阿速该撤退的方向,“就那阿速该来说,这次他麾下五百多游击轻骑损失过半,己算是伤筋动骨了。”他又指了指身后的军阵,“我军骑兵不过三百,相比匈奴人并没有多少优势。”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能救回你分身,己经算是万幸。”他轻嘘口气,“据斥候来报,刘曜主力距离韩城不足百里。”
裴诤回望远处炊烟渺渺的韩城,叹声道,“孤城孤军,又无险可守,留给韩城百姓撤离的时间己经不多了。”
我见钟离魅又多了几处刀伤,有些心疼。“将军救命大恩,待我来日再报。”钟离魅耳朵霎了霎,“嗯,不要忘了就好,记得也别让本将等太久。”她毫不客气散了肉身回归楚王宫空间。
我尴尬地笑笑,对莫云芝说道:“你看,当兵的说话就是首爽。”
回城路上,我把从分身那里得到的情报讲给裴诤。这厮顿生后怕,“原来刘曜正兵进关中,难怪放着韩城不打。”
临别裴诤,他竟死乞白赖缠着昏迷中的赫连朵要殇别离,我们只好等,任由他拉着赫连朵诉衷肠。
从韩城出发有了两辆马车,老仆和司马清河总算能少受点罪。另一辆车上是青颜和赫连朵。我照例和莫云芝一匹马,张绫和石猛各自独骑。至于物资全部收到心象空间,全存在藏书楼的廊道里。
等辞别裴诤,他也整军安民,筹备弃城南迁和通告百姓不提。
洛宁通往雁翎关的官道无论如何是不能走了。刘曜大军西进,崤函道无论南道还是北道,交通要道全部被匈奴游骑控制。刘曜主力大军超过十万,匈奴大规模调动时,方圆五十里内堪称寸草不生。
张轨的预判神乎其技,遣张绫过来当真救了老命。
且说我们驾车上路,就听见张绫策马过来,独眼在晨光下泛着冷铁般的色泽,他勒马贴近,刀鞘啪地敲在我马鞍上。
“傻子,听好了……”张绫甩来三片桦树皮,每片都用炭笔画着密密麻麻的路线。
“上策,全宝山阴兵道。”
他指着树皮上的溶洞标记,“钟离魅的阴兵可以开道,但必须把你这个书呆子绑在马上,而且溶洞里的硫气能熏哑活人。”
“中策,鹿蹄山盐马道。”第二片树皮上画着的盐囊图案。“能扮商队,可万一遇上左贤王的游骑……”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你那小公主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说了。”
“下策,七峪沟天索渡。”最后一片树皮上的铁索画得歪歪扭扭,像条垂死的蛇,“摔下去就喂鱼,连骨头都留不下。”
莫云芝在我背后轻哼一声:“我家郎君选第一个!”她温热的手心贴在我腰侧,嘴唇凑近我耳垂,“您说是不是?”
我失笑道,“是,姐姐拿主意。”
张绫一脸恶心转过头去,却又转身问我,“想清楚了?洞里有东西……”他压低嗓音,“比匈奴更邪性。”
石猛扛着陌刀凑过来,铁塔似的身躯投下阴影。“俺打头阵。”他胸甲上还沾着祭坛的血肉,“管它魑魅魍魉,劈了当柴烧。”
“子时举青磷火。”张绫猛扯缰绳调转马头,“谁掉队,”她反手掷出弯刀,刀锋擦过青颜的马车帘子,钉死一只试图钻进去的毒蝎,“就喂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