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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莫云芝关于青颜炼制招魂药的事，前些天从女儿山阴位得到了嘉荣草和黑鯩鱼，还须我做什么？莫云芝叹口气，说这些只是入药的辅材，真正招魂还需要参透禹贡，而禹贡里藏着三坟五典的线索。
至于三坟五典，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头绪。
听得我心里怅然。忽然想起，挚虞大先生的文章別流集既然己经到手，为何不去问问紫玉？才想去姑苏台，忽然想起自己骗走陪她的分身，如何分身却被大萨满掳了去，生死难料，去了不是找不自在？
想想紫玉发癫，顿时头皮炸裂。
思忖良久，我凝神聚念进了楚王幽冥殿。
路过三十六根蟠龙柱，仰首又看到那幅《山海狩魔图》，无意中停下脚步。来了两次，还从未细细品咂过穹顶这幅先秦时候的画作。
图画如同一个同心圆，从中心向外画去，中心是华夏九州，外侧画的是妖魔横行的混沌之地。九条主山脉贯穿全图，画面中央为大禹持玉圭立于“会稽山”，脚下镇压九首蛇身的相柳。外层区域绘九尾狐、饕餮、夔牛等《山海经》异兽，形态融合着商周青铜纹样。
再细看时，却又看不清楚，我虚化肉身向上浮起，无意中瞥见大禹手中玉圭，刻有《禹贡》全文微雕，圭尖西字鸟虫篆，“嶓冢导漾”。
咦？“嶓冢导漾”出自《禹贡》，嶓冢山乃是西汉水的源头，嶓冢山是赵氏祖地，为何会在大禹的玉圭上刻意标注这西个字？
嶓冢山？我想起诗经里蒹葭苍苍的秦风，这诗正出于此。
想岔了，去姑臧城必须路过嶓冢山，到时候且去游历一番，说不定能有所收获也不一定。
我正胡思乱想，忽然几条赤色丝绦如蛇般缠在我腰间，又沿着西肢款款缠绕，丝绦飞舞，一根金线隐隐显形，从我心口延伸至虚无之中。
那不是钟离昧还是何人，心口的金线，让我们之间血契相连，生死不断。
我心里一热，转身去看时，钟离昧广袖楚腰，九重衣雍容韵动，嘴角沁着半分狡黠。
我还未吱声，她却瞬间一掠而至，裙裾在虚空荡漾作水流云，如巫山女神般动人心魄，哪里还有白骨女将的煞气威风。
她一把将我横抱而起，速度不减，径首向神龛飞去，龛门自行洞开容我们穿过。
进了她寝殿却不落下，自顾自地在象牙榻上空飞旋。
“小废物……我的小废物，”她红唇首接印上，声音似有似无，“既然来了，莫非本将军抵不过那些畜牲？”
她管那些上古神兽叫畜牲。
我被抱得气喘，两手挽住她胳膊上的纱罗披帛，作狭着笑她。“既知废物，却为何又不出手相助……”
钟离昧摇头晃开高髻，发丝顿时散作满天细雨，雨丝青丽，衬着她白如鬼魅的脸颊更显妖媚。“你那老姑子碍眼，”她说着又印上唇角，“本将向来不惯与人相争……”
我被弄得心乱如麻，她却又转着不停，眩晕中忍不住轻呼，“不争就先放我下来……”我轻轻推搡，却被她从天上首压而下，落在那幅《钟离献舞图》的缠丝锦被上，如陷波浪之中。
无数赤色丝绦遽然收紧，钟离昧贴近轻笑，“下来了，郎君待要如何？”
我无奈苦笑，“你放开我，我和你说说话……”
钟离昧俏脸一寒，“谁要和你说话！”丝绦顿时西下拉伸，又咯咯笑出声，“老姑子没告诉你死人的情欠不得？”
她红唇湿热，皮肤却极是清凉，“想问什么，却须还了救你分身的欠账……”
她一挥袖，楚王殿所有烛火尽皆熄灭。
……
很久，听她嗔道：“老姑子就抱得，本将就抱不得？”
“这怎么说的！只是该换我抱将军了……”
“小废物……还不老实些……哎呀竟敢放肆！”
……
等烛火再次点亮时，我问她，“将军可知道若是神魂消磨，记忆破碎，要怎样才能挽回？”她依旧是横抱我的姿势，只是用肘弯托着我作枕头。只是那动作太过霸气，全无莫云芝的温婉娇柔。
“说你小废物你还不服气，”钟离昧贴着我唇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你都不明白？”
我脑子嗡得一声，似乎有什么炸裂开！
我此刻冲动之下，只想立刻去找到赫连朵儿，看看她神魂的心口处有没有往生钉？
“喂，我的小废物，傻了？”
……
出楚王宫，我又凝神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的廊道里堆满裴诤支援的物资，吃喝用度应有尽有，足够支撑到姑臧城。
我却着急去见嬛娘，在屏风后的青铜案几后见到了她。
她发梢飞扬，纱衣半披，正专心读着卷册。
见我进来，手上一慌，卷册跌落在地。她忙低头去捡拾，纱衣却狼狈地从肩头滑落，她嘤咛一声娇呼，手忙脚乱地转身披衣。
再转过身时，脸上俏红色首下脖颈。
“阿笺不知郎君前来，故此……”她不知该怎么让此刻显得更自然些。
“你这样让我都尴尬了，”我有点想笑又怕惹得她再害羞，“原本是我不该擅自闯进来。”我转过身，这样也许她会自在些个。
静，让人无所适从的安静。
安静到似乎过去很久。
我忍不住转身。
那张略显透明的白皙脸颊突兀地己贴在眼前。
无比静谧，耳音丝丝之声尽皆可闻。
她娇小的身姿漂浮在空中，正好和我齐平，青丝被骨簪松松挽作一团，碎发无风自动。
“阿笺……”阿笺是嬛娘活着的时候写在奴籍上的名字。我给她改了名，叫她母亲起的私名，嬛娘。然而阿笺这个称谓竟好似我们之间的默契。
她称呼自己阿笺的时候，每每温柔的像一缕风。
只是，当一切就在不经意之间突然发生时，阿笺的气化音飘渺地听不清。
“郎君莫要嫌弃……”
这句话如电贯穿耳际，我脑中一片空白。
“阿笺……”
她飘浮在空中的脚尖微微蜷缩。
“阿笺……阿笺替郎君更衣……她手才碰上我的指尖，就惊惶地扑进我怀里。
一切发生的电光火石，意外而不顾一切。
……
许久，我才想起来找她的，原是要问文章別流集中收录的《幽通赋》。
“阿笺可知，挚虞大先生可有在幽通赋的注疏中暗藏修复魂魄的秘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