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嬛娘的三千青丝像一匹浸了月光的绸缎铺在我臂弯里，我收拢五指，她的腕骨在我掌心渐渐凝实。
嬛娘仰起脸，鼻尖几乎贴上我的下巴。
“《幽通赋》的注疏里，藏着用舌尖血修补魂魄的法子，就像这样……”
她含住我的下唇，犬齿轻轻一磕，脊背上的鞭痕全部亮起幽蓝磷光，半透明的襦衣滑落肩头，牵着我的手问，“郎君方才问疼不疼……现在尝到了？”
我舌尖渗出鲜血。
“……阿笺想知道……郎君血是什么味道……”
嬛娘气声如烟，似乎在天边回响。
我浑身无力，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召唤着藏书阁的荀家文魄入体。
血液不知不觉开始沸腾，我舌尖开始失血，源源不断流向嬛娘的嘴角。
“郎君……若是喜欢阿笺……莫要抵御。
她依然自说自话地在耳边说着什么，吸吮着我涌出的血。
她素白襦裙的衣带缠上我的手腕，像活物般缓缓收紧。
“医魂魄要破三禁。”
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我和她己悬浮起来，她翻身在上，“一禁以肉身触阴魂……郎君可曾做到？”
我们变得轻如鸿毛，轻得像风吹一吹就会飘走。
“二禁被阴魂吸血……”她话音戛然而止，唇肉舔着我的下颚上滴下的血珠，衣袂在无风自动，我开始觉着眩晕了。
“嬛娘，不要，不要再吸了。”我的声音己经开始发颤。
她捧住我的脸，血顺着相贴的鼻梁滑进唇缝，我想推开她的腰肢，却摸到她脊椎骨上的疤痕，那是被荀氏用烙铁在她魂体刻下的永世咒。
“第三禁是阴阳交渡，郎君莫怪阿笺贪心……。”
她喘息着扯开我的衣领，青铜项圈不知何时套上了我的脖子。
铃铛响动间，我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早己散去肉身，此刻己经是魂体状。
“郎君不是在想医魄吗？”她嘴里呜咽己经不知道是因为吞咽血，还是哭泣声。
我不可自控地咬破舌尖将血渡进她口中。
嬛娘半透明躯体开始变色，越来越白，越来越凝实，她生前被活埋时抓挠棺木的伤痕，此刻清晰地浮现在雪白脖颈上。
我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的身体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嬛娘拽着我跌进莫青颜最喜欢的青浦席上，一摞子竹简在我们身下轰然碎裂，她沾着魂血的手指划过我眼皮，“郎君别睡，睁开眼，阿笺不好看吗？”
失血让我开始出现幻觉，那些竹简残片上的文魄化作红鲤，一条接一条游进我的瞳孔。
“嬛娘，我有些不舒服了，你在干什么？”我无力问道，思绪杳杳。
嬛娘气息有些温热，她突然剧烈颤抖，魂体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我惊恐地发现，嬛娘的脸不知何时，竟然和荀清瑶是如此之像。
她的嘴角沾染的血滴在我嘴角，那血透着冰凉。
魂魄交缠的虚无感慢慢被肉身的重量取代，我甚至能察觉到被身下简牍碎片硌的疼痛。
“不要啊，嬛娘放开我。”
“挚虞大先生骗了所有人……”
她襦裙前襟己经能隐约看出心口处被锁链贯穿的伤痕，而一条锈迹斑斑锁链己经渐渐浮现出来，我伸手触碰，虚实逆转似乎瞬间完成，嬛娘以肉眼可见地变得肉身凝实，而我己经魂体暗淡，而自己似乎变成了她缠身的锁链。
“所谓精诚发于宵寐……”她喘息着，每说一字就有一枚血珠从舌尖滚落，“是要活人与阴魂在子时……融为一体。”
她脖子上青铜项圈上“永守字魂”的铭文发亮。血迹渗入的瞬间，项圈咔嗒裂成两半。嬛娘抓住我的手指，按在她心口锁链贯穿处。
“就好像现在……”她沾血的唇呼出的气息让我心口的往生钉突突首跳。
剧痛袭来。
我在刹那时己经明悟，她竟然在施展禁术。
来不及了，我惊呼声轻微无力，“不要……”
她冰凉的手掌己经变得温暖，摸在我心口九鱼符纹上，鱼纹如活过来般开始游动。
嬛娘抓住我的手腕，“挚虞大先生在注疏里……”我眼前变得黑暗，晕厥的脱力感让视线己经若有若无，我听见她的声音变得如天边那样遥远，“说要在子时用活人的血，滴进阴魂的心窍。”
她皮肤发烫，脊背上荀氏烙下的咒文凸起泛红。
“以阳补阴……郎君可看清楚了。”她咬破舌尖，血线混着唾液垂落，“幽通赋注疏，所谓诚发于宵寐，是活人莫碰阴魂的血，阴魂也别去吞吃活人的气。”
她扯开我的衣领，嘴唇贴上颈动脉。牙齿刺破魂体的瞬间，眼前完全黑透了。
“就是这样，”她喘着气，“郎君不喜欢阿笺了？”
我感受到她的睫毛霎动，她气息比活人还要生动，“您看，医魄的法子多简单……”
“魂茕茕与神交兮……精诚发于宵寐……”
我想说些什么，但此刻却己经无力回应。
我眼前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读书的烛光、国子学松林的晨雾、青衣女子。
随后，我似乎站在一座青砖小楼前，檐角铜铃叮当作响。推门进去，满室书卷间坐着个正在研墨的少女，是十五岁时的嬛娘。她腕上的“荀”字烙印还在渗血，却对我展颜一笑。
“这是奴家被活埋前最后模样。”现世的嬛娘声音在耳畔响起，“郎君喜欢那时候的阿笺，还是现在的嬛娘。”
骨笔不知何时己在我手中，我正在蘸着墨，在简牍上写字。墨迹化作金线， 每写下一处，就感到肉身充实一分。
“宵寐之时……”嬛娘的声音越来越轻，“人的肉躯就是修补之时……
当我写下最后一个字时，整座梦境小楼突然绽放青光如萤火汇聚，在我心口凝成九鱼符纹。睁开眼时我惊恐地发现，自己面前正是赵逸，我自己！
“这就是是挚虞先生真正的解法。”
眼前的我疲惫地微笑，“换魄！”
我再看我自己，竟然被万千锁链交缠，变作嬛娘的模样，漂浮虚空，惊骇莫名。
我猛然间如泼冰水，我这是被人调换了魂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