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菩提血

七号码头的探照灯扫过集装箱群，江临川的警靴陷在潮湿的牡蛎壳堆里。陆沉舟塞给他的青铜钥匙正在掌心发烫，锯齿边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痂——与二十年前育婴堂大火中，那人抱着他冲出火场时，钥匙划破掌心的位置完全重合。"临川哥哥可算来了。"温绮年从锈迹斑斑的货柜阴影里转出来，金丝旗袍下摆沾着河泥，孔雀翎耳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陆沉舟在湄南河底泡了六个小时，捞上来时还攥着你的警官证。"她突然掀开脚边的防水布，陆沉舟苍白的脸浸在血水里，脖颈缠绕的水草间闪烁着警徽碎片。江临川的配枪还未举起，温绮年的银链己缠住他手腕："你父亲在芭提雅赌场出千被抓，是替他断了两根手指。"她撩起陆沉舟的衬衫下摆，腰侧狰狞的刀疤组成"江"字笔画，"那年你追查毒枭失踪，他带着这身伤杀进清迈军营。"货轮汽笛声撕破夜幕。陆沉舟忽然睁开眼，带蹼的手掌扣住江临川脚踝，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牡蛎壳上画出曼谷湾航道图。温绮年尖笑着踢翻水桶，咸腥海水冲开血图，露出底下青苔覆盖的泰文咒符——正是江父卧底时期联络站的地砖纹样。"令尊教我写的。"陆沉舟嘶哑的声音混着血沫，湿透的黑发贴在额角，"他说等你考上警校..."剧烈的咳嗽震落衬衫纽扣，锁骨处的烫伤竟是警校徽章轮廓，"就用这个暗号..."话未说完，温绮年的鳄鱼皮高跟鞋重重碾在他手背。帕辛家族的打手们从集装箱顶跃下，缅甸弯刀划破江临川的袖管。陆沉舟突然暴起，扯断温绮年的银链勒住最近杀手的咽喉："去三号仓！"他染血的唇擦过江临川耳际，"佛龛底下..."温绮年的翡翠发簪突然刺穿他肩胛，簪头孔雀眼珠迸裂，滚出半枚生锈的警号牌。江临川翻身滚进货柜缝隙，警号牌边缘的锯齿与他珍藏的父亲遗物完全吻合。打手们的脚步声逼近时，陆沉舟嘶吼着撞翻油桶，柴油顺着铁板缝隙蔓延成火蛇。温绮年在烈焰中提起裙摆，金线绣的孔雀在火光中振翅欲飞："江警官不想知道陆沉舟的婚书在哪写的？"燃烧的货柜轰然倒塌。江临川在热浪中摸到佛龛底座，青铜钥匙插入瞬间，暗格弹出一本浸透血渍的日记。父亲熟悉的字迹刺入眼帘："1989年3月7日，沉舟抱着高烧的川儿冲进雨夜，祠堂守门人放箭射穿他左肩...""很感人不是吗？"帕辛继承人从浓烟中走出，鳄鱼皮手套拂去佛龛灰尘，露出底座刻着的婴孩掌印，"令尊给沉舟少爷烙家族印记时，用的可是你的胎发金锁。"他忽然扯开陆沉舟的衣领，颈间红绳系着的金锁片，正刻着江临川的乳名。陆沉舟夺过江临川的配枪塞进他手里，带着火药味的手指划过扳机："当年替你挡的土炮..."他扯开衬衫，心口处的圆形伤疤泛着青紫，"现在该还了。"温绮年突然从背后勒住江临川的脖子，毒戒划破他下颌："沉舟少爷右肩的贯穿伤，可是替你试穿防弹衣留下的。"货轮爆炸的气浪掀翻整个码头。陆沉舟拽着江临川跳进湄南河，浑浊河水灌入口鼻时，江临川看见他后背浮起的鞭痕在月光下泛红——正是父亲日记里记载的，每次自己闯祸后，祠堂执刑人抽在陆沉舟身上的数目。"呼吸！"陆沉舟的手掌托住他后颈，枪茧摩擦着幼年疫苗疤痕。两人浮出水面时，温绮年的游艇探照灯正扫过河面，她站在船头撕碎婚书，洒落的纸屑像白鹭掠过江临川的眼皮："陆沉舟的聘礼，可是你们江家祖传的警用手铐！"帕辛家族的快艇包抄过来。陆沉舟突然潜入水下，再浮起时手里攥着锈蚀的手铐，内侧刻着江父的警号。他把江临川推向岸边芦苇丛："去玉佛寺！"缅甸弯刀擦着他耳际飞过，削断一缕黑发，"找眉心有朱砂痣的..."温绮年的银链缠住他脚踝，将他拖向深水区。江临川在芦苇荡里咳出腥甜的河水，日记本在怀里发出诡异的温热。翻到最后一页，父亲的字迹突然扭曲成血书："沉舟即汝命。"游艇马达声逼近时，岸上传来熟悉的警笛。新任缉毒队长举着扩音器喊话，肩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温绮年突然娇笑着扯开陆沉舟的衬衫，对着岸上大喊："江警官看看他的心口！"子弹穿透水面的瞬间，江临川看清陆沉舟心口旧伤结着暗红血痂，形状竟与父亲殉职时的弹孔完全重合。新任队长突然调转枪口，子弹擦着江临川的警徽飞过——那人眉心一点朱砂痣，正是玉佛寺守经人独有的印记。"快走..."陆沉舟的嘶吼混着血腥味飘来，他正用身体挡住追击者的视线。江临川攥紧生锈的手铐奔向黑暗，背后传来重物落水声，像极了二十年前育婴堂地窖，那人抱着他坠入水井时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