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血观音

货轮底舱的咸腥味裹着柴油气息扑面而来，江临川攥着那枚带血的警徽，指腹过边缘熟悉的划痕——父亲总爱用这枚徽章压住案卷。水面突然泛起细密的波纹，他猛地潜入锈迹斑斑的锚链后方，温绮年染血的旗袍下摆像水母般在头顶飘过。"沉舟哥哥的枪伤该换药了。"她甜腻的嗓音混着铁链碰撞声，"你猜他昏迷时攥着谁的照片？"钢制舷梯忽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江临川屏息看着猩红指甲掠过自己藏身的阴影，翡翠长命锁在水面划出细长涟漪。货箱堆叠的缝隙间忽然传来熟悉的沉香气息，宋明礼的皮鞋尖停在半米开外："江警官不打算问问，为何你父亲的卧底档案里，有张陆沉舟周岁宴的照片？"他腕间手串擦过生锈的铆钉，暗格弹开的瞬间，舱底老鼠发出凄厉的尖叫。江临川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七岁那年，父亲曾带回半块雕着麒麟纹的翡翠糕，那甜腻的椰浆味与此刻舱底的霉味诡异地重叠。哗啦一声水响，温绮年突然从货箱顶端倒垂下来，湿漉漉的发梢扫过他的鼻尖。"江sir闻出来了？"她将染着蔻丹的指尖按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陆家老宅的佛堂供品，用的可是你母亲骨灰拌的香灰。"旗袍开衩处寒光乍现，江临川侧头躲过贴面飞过的蝴蝶刀，刀刃深深楔入身后的柚木箱。宋明礼突然抬脚踹向货箱，箱盖弹开的瞬间，成捆的翡翠原石中赫然夹杂着警用制式枪械。温绮年娇笑着用鞋跟碾碎最顶端的翡翠："沉舟哥哥送你的订婚礼物，喜欢吗？"她踢开碎石，露出下面压着的警员证——照片竟是江临川警校毕业时的模样。"去年泼水节，沉舟哥哥在黎明寺跪了整夜。"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蜿蜒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蛇，"住持说要用至亲之血养玉，他当场割开手腕浸透了这块玉佛。"染血的指尖戳向江临川心口，"你猜这尊佛，供的是谁的生辰八字？"货舱深处突然传来铁门撞击声，陆沉舟沙哑的嗓音混着血腥气涌来："阿琳要是看到你碰他，会把你的指甲盖喂鳄鱼。"江临川的后背撞上滚烫的胸膛，陆沉舟的枪管紧贴着他腰侧那道旧伤，"警察都像你这么爱找死？"温绮年突然甩出长命锁缠住宋明礼的咽喉："宋科长不如解释下，你父亲书房暗格里，为什么供着江警官母亲的牌位？"锁链绷紧的瞬间，沉香手串突然迸溅出火星，宋明礼反手拧住她的手腕："温小姐又怎么知道，二十年前陆家灭门案那晚，江警官的父亲正抱着你母亲的尸首？"江临川的瞳孔剧烈收缩。记忆里那个暴雨夜，父亲浑身湿透冲进家门，怀里确实抱着个裹在锦缎中的女人。陆沉舟突然咬住他的耳垂低吼："别听他们的鬼话！"湿热的气息里混着血腥味，"我后腰的刺青，你当真认不出是谁的字迹？"货轮突然剧烈倾斜，成箱的翡翠原石轰然砸向海面。阿琳的尖叫声从甲板传来："海关快艇！"温绮年突然撕开旗袍内衬，密密麻麻的针孔沿着大腿内侧爬上心口："沉舟哥哥选吧，是我引爆炸弹，还是让海关看到你送给江警官的'定情信物'？"江临川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自己警校毕业时丢失的配枪，此刻正卡在宋明礼的枪套里。陆沉舟突然扣动扳机，子弹擦着宋明礼的太阳穴射入铁板，飞溅的火星点燃了舱底的油污。"去年你生日那晚，我后院的蓝花楹开得特别好。"陆沉舟在浓烟中死死箍住他的腰，"你说警局新来的法医眼睛像琉璃，第二天那人就淹死在湄南河。"炽热的唇碾过他颈侧跳动的血管，"江临川，你以为是谁在给你扫清障碍？"温绮年突然咳出大口黑血，翡翠长命锁在火光中裂成两半。宋明礼趁机扯断手串，暗格里的磁片闪着幽蓝的光："江队不想知道吗？你父亲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陆沉舟的母亲。"他抬脚踢翻燃烧的货箱，"而接电话的人，此刻正在曼谷警局给你批搜查令。"爆炸的气浪将三人掀向不同方向，江临川在坠落瞬间抓住悬垂的铁链。陆沉舟的西装下摆擦过他的指尖，后腰处隐约露出半截刺青——正是父亲审讯犯人时最爱写的"诛"字。"抓住我！"温绮年突然从浓烟中扑来，旗袍上的盘扣全部崩开，露出腰间缠绕的微型胶卷，"这是沉舟哥哥给你准备的..."她的瞳孔突然扩散，宋明礼的匕首从她后心贯穿至前胸，刀尖上挑着枚染血的翡翠耳坠。江临川的指甲深深抠进铁锈里。那耳坠的裂纹走向，与母亲火化当天他在殡仪馆摔碎的那只完全吻合。陆沉舟的怒吼声穿透浓烟："宋明礼你找死！"子弹擦着胶卷射入钢板，温绮年的尸体像断线风筝般坠向火海。"小心！"阿琳突然从吊索滑下，染血的掌心拍在江临川后背，"大少爷的药..."她突然剧烈抽搐，宋明礼的钢针正钉在她后颈要穴。江临川接住她滑落的翡翠吊坠，背面蚀刻的曼陀罗花纹竟与陆沉舟心口的伤疤如出一辙。货轮底舱突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混着泰语咒骂的声浪由远及近。陆沉舟扯着钢索荡过来，染血的手掌扣住他的后脑："记住，温家祠堂第三块地砖下面..."灼热的呼吸突然中断，宋明礼的匕首贯穿了他的左肩。"当年你父亲也这么护着他母亲。"宋明礼转动刀柄，看着血珠滴在江临川的警徽上，"结果呢？他亲手把子弹送进了..."陆沉舟突然反手拔出匕首扎进自己右腿，借力将江临川推向逃生口："去赌场地下金库！"鲜血喷溅在滚烫的钢板上，滋滋作响的蒸汽中，江临川看见他染血的衬衫下摆翻卷，后腰刺青的落款日期正是父亲殉职当日。海水倒灌进舱室的瞬间，江临川摸到陆沉舟塞进他口袋的翡翠碎片。尖锐的棱角刺破掌心，混着海盐的疼痛中，他忽然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夜，父亲醉醺醺地往他手里塞了块带血的翡翠："这是你妈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