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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一滩晕开的血渍，将废弃医院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
甄悦扶着潮湿的砖墙喘气，指尖摸到口袋里的塔罗牌正微微发烫。
倒吊人牌面那道新鲜的血痕仿佛在皮下蠕动，让她想起半小时前密室护理日志燃烧时，灰烬里扭曲的人形轮廓。
"警察来得比蟑螂还快。"柏宇把薄荷糖罐抛向空中，金属盖子撞出清脆的响声。
他耳蜗深处残留的嗡鸣里，始终夹杂着三楼那扇破窗传来的纸飞机声——就像有人用指甲反复刮擦玻璃。
警笛声刺破雨前的闷热时，甄悦正盯着失踪女孩眼角的皱纹。
那些细密的纹路在暮光中泛着珍珠母的光泽，与她证件照上光洁的面容形成诡谲的对比。
小陈搀扶的女孩突然抽搐，防毒面具滑落的瞬间，甄悦看见她苍白的嘴唇翕动出"精神病院"的口型。
"谁允许你们破坏现场的？"林警官的皮鞋碾过满地爬山虎枯枝，警徽在渐暗的天色里闪着冷光。
他身后的年轻警员正用相机拍摄密室入口，闪光灯将墙上的抓痕照得纤毫毕现，那些抓痕组成的方向图与护理日志最后一页的涂鸦如出一辙。
柏宇举起双手时，薄荷糖稀里哗啦从罐口洒出来，有几颗滚到林警官脚边。"我们找到失踪者时，地下室通风系统突然泄漏毒气......"他话音未落就被厉声打断。"监控显示你们带着非专业设备擅自闯入！"林警官的食指几乎戳到柏宇鼻尖，"知道这要负什么法律责任吗？"
甄悦倚着生锈的救护车冷笑。
她后颈还残留着读取记忆时的灼痛感——三小时前触碰护理日志的瞬间，她看见穿白大褂的影子将针管刺入患者太阳穴，那些浑浊的液体在玻璃安瓿里泛着淡金色。
此刻密室地砖缝隙正渗出同样的液体，沿着灰烬痕迹蜿蜒成新的路线图。
"警察同志！"裹着褪色围巾的老妇人突然扑过来抓住林警官的胳膊，"他们救了我女儿啊！"她布满褐斑的手指向担架上昏迷的女孩，浑浊的泪珠砸在警服肩章上。
更多家属从警戒线外涌来，七嘴八舌的感谢声混着渐起的雷声，在空旷的院区激荡出诡异的回响。
林警官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救护车栏杆。
他注意到女孩防毒面具边缘的编号——与三年前医疗器械失窃案中的编号序列相同。
雨滴开始砸落时，他摸出手铐的指尖微微发抖，最终只是扯了扯被攥皱的袖口："收队前把笔录做完。"
柏宇弯腰捡拾散落的薄荷糖，耳鸣突然尖锐如刀。
他听见有人用气声在耳边说"别信锦旗"，抬头正看见三楼窗口褪色的"十佳院长"锦旗被风吹得翻卷，露出背面暗褐色的抓痕。
那痕迹像极了塔罗牌边缘蜷曲的弧度。
"这栋楼会吃人。"沙哑的嗓音惊得小陈撞翻了急救箱。
拄着蛇头拐杖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雨幕中，青灰色唐装下摆绣着古怪的符咒。
他布满翳膜的眼睛扫过医院外墙的爬山虎，那些藤蔓在雨中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甄悦按住口袋里发烫的塔罗牌。
老者拐杖尖端沾着的淡金色黏液，与密室地砖渗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当雷鸣炸响时，她看清老者左手缺失的小指断面——平整得像被手术刀切下。
"老人家知道院长办公室的密道？"柏宇晃了晃捡到的院长印章，金属表面有道新鲜划痕，与塔罗牌血痕的走向完全吻合。
雨帘后方突然亮起车灯，林警官的吼声穿透雨幕："那老头是谁？
无关人员立刻离开！"
老者低笑着后退，拐杖在积水里划出蜿蜒的符号。
甄悦瞳孔骤缩——那正是塔罗牌背面若隐若现的纹样。
当闪电劈亮天空时，众人看见医院外墙的爬山虎疯狂蠕动，组成某个模糊的日期：1999.7.17。
"明天日落前来城西土地庙。"老者的声音混着纸飞机划破玻璃的锐响，身影己消失在雨幕中。
林警官冲过来时，只看到柏宇掌心的薄荷糖正在融化，糖浆沿着1999这个数字缓缓流淌。
暴雨倾盆而下，密室里的淡金色液体己渗入地底。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护理日志的灰烬重新聚合成发丝般的细线，朝着城市另一端的精神病院旧址延伸，那里某间禁闭室的铁窗上，正挂着半幅褪色的"十佳护士"锦旗。
暴雨在救护车顶棚敲出密集的鼓点，林警官的瞳孔在闪电中收缩成针尖。
老者青灰色唐装上的符咒突然泛起荧绿色微光，那些扭曲的篆文像是活过来般在他衣摆游动。
“三号停尸柜的夹层。”老者枯枝似的手指划过蛇头拐杖，磷火般的黏液滴落在地，“1997年扩建时，施工队挖出七口红漆棺材——”他故意拖长的尾音被雷鸣吞没，林警官按在配枪上的手骤然绷紧，甄悦注意到警用皮带扣内侧刻着模糊的“仁和医院”字样。
柏宇嚼碎三颗薄荷糖，甜腻的凉意压不住耳蜗里翻涌的杂音。
那些杂音突然聚合成清晰的童谣：“院长室的白大褂，太平间的红指甲……”他猛地转头，看见三楼窗口的锦旗正随着童谣节奏诡异摆动，每摆动七下就渗出暗红色液体。
“你怎么知道警局封存的档案内容？”林警官向前逼近半步，雨帘却在他们之间形成透明屏障。
老者拐杖尖端在地面积水画出同心圆，水面映出的医院倒影突然长出无数双血红的眼睛。
小陈的急救箱哐当坠地，碘酒棉球滚进排水沟，瞬间被淡金色液体腐蚀成焦黑碎末。
甄悦的塔罗牌烫得指尖发麻，倒吊人牌面的绳索不知何时变成了医院输液管。
她突然抓住老者袖口：“您见过这种淡金色……”青灰色布料下的手臂冰凉得不似活人，某种细小的硬物在她掌心蠕动。
老者闪电般抽回手，三张泛黄的病历纸从袖中滑落，纸角印着仁和医院的紫荆花标志。
柏宇抢先拾起病历，薄荷糖罐在掌心硌出红印。
1999年7月17日的医嘱栏里，潦草写着他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童谣词句。
耳鸣声突然暴涨，他听见纸飞机划破玻璃的声响里混着母亲虚弱的叮嘱：“别碰地下室的红箱子……”
“这是证据！”林警官伸手要夺，老者拐杖却重重跺地。
积水中的医院倒影轰然崩塌，符咒纹路顺着水管爬上外墙，将爬山虎藤蔓烧灼出焦臭白烟。
失踪者家属们突然集体后退，他们脚下积水的倒影里，都浮现出被针管刺入太阳穴的恐怖画面。
甄悦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当她读取到第七张塔罗牌的记忆残片时，总会出现院长办公室的檀木抽屉——此刻老者唐装第三颗盘扣的纹路，正与抽屉锁孔完全吻合。
暴雨中的血腥气突然变得浓稠，她看见老者缺失的小指断面渗出淡金色液体，在地面汇聚成指向地下室的箭头。
“收容室编号S- 07的患者，”老者后退着融入雨幕，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铁板，“最喜欢把活人的指甲染成手术钳的颜色。”林警官的配枪突然脱手坠地，枪管表面不知何时爬满细小的血红抓痕，与密室墙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柏宇按住嗡嗡作响的右耳，童谣声己变成尖锐的防空警报。
他看见老者在百米外回头微笑，满口牙齿竟都是淡金色的陶瓷假牙。
小陈颤抖着指向急救车底盘，那里黏连着几缕灰白头发——与三小时前燃烧的护理日志灰烬如出一辙。
“去储物间。”甄悦扯下颈间的银链，吊坠里嵌着的微型罗盘正疯狂旋转。
当罗盘指针刺破她指尖时，血珠在积水中映出地下室的平面图，某个角落标着鲜红的“S- 07”。
林警官捡起配枪的手突然僵住，他闻到枪口传来福尔马林混合茉莉花香的诡异味道——正是三年前凶案现场的气息。
失踪女孩的母亲突然跪倒在地，从手提包掏出串褪色的护士铭牌：“求你们救救其他孩子！”铭牌背面沾着干涸的淡金色液体，在闪电中显出储物间的门牌号。
柏宇的薄荷糖罐咔嗒开裂，二十年前母亲病床前的监控录像带标签，正印着同样的数字编码。
林警官扯开被雨水粘在颈侧的领带，突然对着对讲机吼道：“申请搜查令！重点排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警用频道里传出沙沙的纸飞机划玻璃声，混着某个女人哼唱童谣的诡异电流音。
当众人踩着血水走向住院部侧门时，甄悦发现每级台阶都浮现出倒计时数字。
柏宇的耳鸣化作沉重的喘息声，在踏入地下室走廊的瞬间，他看见通风口飘出燃烧过的护理日志灰烬，这些灰烬在空中重组为“快逃”的字样。
锈迹斑斑的储物间铁门突然自行开启，门缝渗出淡金色雾气。
小陈的手电筒光束照见门把手上系着的红绳，绳结样式与失踪女孩手腕上的淤痕完全吻合。
林警官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在凶杀案照片里见过这种特殊的绳结手法，而那个凶手早在1999年就被执行死刑。
“等等！”柏宇突然拽住甄悦的手腕。
他的薄荷糖罐映出门板上的抓痕，那些痕迹正随着雾气流动缓缓改变方向，最终组成塔罗牌背面的符咒图案。
当甄悦的银链罗盘触到门锁时，整个走廊的应急灯突然频闪，在明暗交替的间隙，所有人都看见雾气中浮现出数十个模糊的人影——每个都戴着防毒面具，面具编号与失踪者档案完全一致。
储物间深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某种带着铁锈味的陈腐气息涌出。
柏宇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指尖触感像是碰到冰冻的皮肤。
当他的手掌按下去的瞬间，整座医院突然陷入死寂，连暴雨声都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