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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在雕花窗棂间凝成水珠，甄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肌肤。
铜钟表面游走的血色符文正在晨光中消退，那些扭曲的笔触与阴阳契上如出一辙。
"你的胎记在渗血。"柏宇用缠着真丝发带的手腕碰她后颈，侦探事务所老板的嬉笑面具裂开缝隙，"我们该去镇上诊所——"
话没说完就被自鸣钟的轰鸣打断，惊飞栖息在滴水檐的灰斑鸠。
十二道钟声裹挟着陈年檀香的气味，甄悦突然抓住石栏，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她眼中倒映着大厅鎏金屏风，那里正浮现出只有她能看见的青色雾霭。
"帮我守着。"她将银质怀表塞进柏宇掌心，表链上还沾着昨夜战斗留下的符灰。
没等对方阻拦，指尖己经按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
前世记忆如潮水漫过视网膜。
她看见光绪二十三年的春夜，初代家主孙鹤年将七个绑着红绸的孩童推进地窖。
青砖缝隙渗出暗红液体时，悬挂在梁上的青铜八卦镜突然映出张牙舞爪的黑影——那根本不是镇宅法器，而是用南洋巫术炼制的聚阴皿。
冷汗浸透甄悦的雪纺衬衫，她踉跄着撞上柏宇胸膛。
青年侦探身上残留的艾草气息与血腥味交织，他托住她手肘的力道比往常重三分："你看到什么？"
"地基......"她喘息着指向大厅云纹地砖，"那些契约灰烬倒卷不是结束，是某种仪式的......咳！"喉间涌上的铁锈味打断话语，发梢与柏宇的领带在穿堂风中纠缠成金棕色的结。
柏宇突然转身望向回廊转角。
青砖地面的水渍倒影里，王管家漆皮鞋尖正碾碎一支燃到尽头的雪茄，这个动作让他熨烫平整的西装裤管泛起古怪褶皱——像是藏着某种金属器械。
"地下室。"柏宇压低声音，喉结随着耳鸣节奏颤动，"昨夜封印魂魄时，我闻到地下有新鲜水泥的味道。"
他们穿过挂着褪色楹联的月洞门，潮湿的霉味突然被刺鼻的石灰味取代。
甄悦颈后蛇形胎记骤然发烫，她看见柏宇后腰的瑞士军刀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就在通往地下室的橡木门浮现眼前时，王管家苍老的手掌按住了铜制门环。
"客人该离开了。"管家嘴角法令纹深得能藏住刀片，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缩成针尖，"孙小姐特意吩咐准备答谢宴。"
甄悦注意到他左手尾指缺失的伤口呈现不自然的紫红色——那是被怨灵反噬的痕迹。
她按住抽搐的太阳穴轻笑："您指甲缝里的朱砂，和初代家主书房砚台里的赝品颜色很配。"
柏宇突然挡在两人之间，沾着晨露的桃花眼弯成月牙："我们这就去前厅，不过能借用下洗手间吗？"他晃了晃缠着真丝发带的手腕，血迹在晨光中洇成暗褐色的花。
这个动作让他恰到好处地撞歪了墙边的景泰蓝花瓶，碎片飞溅时，甄悦看见地下室门缝渗出缕缕黑烟。
王管家脖颈青筋暴起，藏在身后的右手发出金属碰撞声。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解毒剂的刺鼻气味突然漫过走廊转角，赵医生白大褂上的污渍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各位是否需要镇静剂？"他推了推滑落的金边眼镜，袖口露出的腕表链节间，隐约可见与铜钟符文相同的血色痕迹。
赵医生的金丝眼镜闪过冷光，消毒水味混着他袖口溢出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
甄悦颈后胎记突然针刺般剧痛，余光瞥见他白大褂下摆随着抬手的动作掀起，露出内侧用朱砂绘制的符咒——与青铜八卦镜上的南洋咒文如出同源。
"诸位情绪波动太大可不利于康复。"赵医生推眼镜的左手无名指微微颤动，镶着琥珀的银戒在阳光下折射出诡谲紫芒。
他右手握着的针管贴着甄悦手腕擦过，玻璃管里晃动的淡蓝液体竟泛着磷火似的幽光。
柏宇突然攥住赵医生手腕，侦探常年拆解机关练就的指力让金属针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这可不是镇静剂。"他扯开惯用的嬉笑腔调，眼底却凝着寒冰，"去年东南亚走私案里出现过这种磷化纳曲酮——能让灵媒暂时失明的禁药。"
穿堂风卷起满地碎瓷，景泰蓝碎片在王管家皮鞋下碾成齑粉。
甄悦注意到赵医生后颈渗出冷汗，在白大褂领口晕开蛛网状的暗黄污渍。
这个发现让她故意踉跄着撞向对方，藏在指间的银质怀表精准划过他袖口，三道抓痕顿时在布料上绽开血色藤蔓。
"哎呀，手滑了。"她将沾着药液的怀表塞回衣领，冰凉的银链贴着锁骨滑落。
胎记灼烧般的疼痛突然转为刺痛——赵医生白大褂内侧的符咒正在渗血。
僵局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孙小姐月白色旗袍下摆沾着泥浆冲进回廊。
这个素来柔弱的古宅继承人此刻攥着个青花瓷药瓶，发间珍珠步摇随着喘息剧烈晃动："赵医生上个月给我的安神药里掺了曼陀罗籽！"
空气突然凝滞成胶状。
甄悦看见王管家藏在身后的右手缓缓垂下，金属器械碰撞声消失在砖缝里。
柏宇突然轻笑出声，染血的发带拂过赵医生煞白的脸："看来您不仅擅长现代医学，对古代巫医也颇有研究？"
地下室的橡木门突然震颤起来，门环撞击声与自鸣钟的轰鸣同时炸响。
整座古宅的电路开始疯狂闪烁，水晶吊灯在众人脸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孙小姐手中的药瓶突然脱手坠落，柏宇飞身扑救时，看见满地滚落的药丸竟在阴影中长出细如发丝的红色菌丝。
"小心！"甄悦拽着孙小姐后退三步，腕间檀木手串应声而断。
滚落的木珠撞上廊柱底部时，那些百年楠木突然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砖地面蜿蜒出与铜钟表面相同的符文。
诡异的震动从地底传来，仿佛有巨兽在水泥封印下翻滚。
赵医生趁机挣脱桎梏退向暗处，金丝眼镜摔碎在砖石上，镜片裂痕中隐约映出他瞳孔里游走的血色纹路。
王管家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西装裤管里掉出半截刻满咒文的黄铜钥匙。
"当——"
第十三声钟鸣撕裂空气时，所有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有冰凉黏腻的东西擦过甄悦脚踝，柏宇燃起的打火机照亮方圆三尺，跳动的火苗里，众人看见彼此脸上都爬满了游动的血色符号。
孙小姐突然指向回廊尽头，声音因恐惧变得尖利："钟声...自鸣钟早就被搬去前厅了！"
残存的晨曦从漏窗斜射而入，在斑驳墙面上切割出明暗交织的牢笼。
那些血色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地下室方向流动，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的毒蛇。
柏宇摸出瑞士军刀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处，青砖缝隙里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
穿堂风捎来若有若无的童谣，甄悦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当备用电源终于亮起的瞬间，所有人都看见地下室橡木门上赫然浮现七个血手印——尺寸分明属于垂髫孩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