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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翰林的话，仿若一道惊雷劈下，震得在场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却无人敢接。
大殿内，烛火摇曳，将众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好似一群被定格的木偶。
自古权贵皆民贼之说，攻击性极强，攻击范围更是广得惊人。
能坐在这殿堂之中的人，祖上直至今日，哪一家不是权贵出身？
若接了这话，岂不是等同于骂自已的祖宗？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犹疑与惶恐，嘴唇微张，却又都紧紧闭上，终究无人敢率先开口作答。
但张翰林可全然不在乎这些。
他为此已筹备了许久，此刻，便是他期待已久的机会——推行帝王之恶的绝佳时机！
张翰林眯起眼睛，神色肃穆，周身散发着一种与他九岁年龄极不相符的气势。
尽管他身形稚嫩，可那股气势，仿若汹涌咆哮的海浪滚滚碾来，便是殿堂内的百家名士，也不禁感到一丝畏惧。
张翰林双目如电，锐利地扫视着众人，随后沉声道：“上古之时，国家是部落成员之间妥协的产物。”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三皇五帝部落联盟时期，国家是氏族与氏族之间，部落与部落之间妥协的产物。”
说到此处，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到了家天下，虞、商昊、太康之时，国家是君主与诸侯妥协的产物。”
“便是我大商开国先祖，不也是与诸国后人们达成妥协，分封各诸侯国后人牧守一方，这才有了如今的大商。”
说到这里，张翰林微微停顿，双手负于身后，给百家名士们留下思考的时间。
而众人听着张翰林的话，反应各异。
有的眉头轻皱，若有所思；有的眼睛突然一亮，似是恍然大悟；还有的则微微皱眉，面露疑惑之色。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国家是妥协的产物，这倒是极为新颖的说法。”，一位身着长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轻轻抚着胡须，缓缓说道。
“细细想来，确实如此啊。”，旁边一位年轻些的名士微微点头，赞同道。
“不同时期，不同国家，可不就是各方势力妥协的产物嘛。”
“是啊，上古之时，方国不过十余里，数十里，氏族成员与氏族成员达成妥协，因而有了首领，有了巫，有了最初的领导者。”，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随之说道。
“三皇五帝时期，部落之间交流频繁，部落与部落达成妥协，这才有了部落联盟，有了三皇五帝的出现。”
“虞之后，王室与诸侯达成妥协。”
“真是不敢想象，十三皇子年仅九岁，竟然对国家的诞生，以及历史，有如此高深的造诣。”，一位头发花白的名士，满脸惊叹地说道。
“仅凭今日国家是因妥协而诞生的总结，十三皇子便足以名留千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多对张翰林的总结表示认可。
但就在此时，张翰林高举右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众人的议论声瞬间戛然而止。
而后，张翰林继续道：“妥协是国家的基础，但~~~”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审视：“自上古至今，诸位可曾注意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放缓：“最初的妥协，是氏族成员，民与民之间的妥协。”
“可随着三皇五帝，部落联盟的发展，尤其是到了家天下时期，便成了诸侯与诸侯，诸侯与贵族，王室与诸侯的妥协。”
他目光如炬，高声问道：“民在哪里？”
众人哑然无语。
一时间，大殿内安静得可怕，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躲闪，不敢与张翰林对视。
民，这个字，平日里他们自是有诸多说辞。
民，国之基石，君主理当爱民如子；民，国之柱石，我等乃是为民请命。
可如今，张翰林生生揭破了国家的遮羞布，便是他们的脸皮再厚，此刻也不好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贺鸿跪坐在前排，暗暗打量着张翰林，眉头紧锁，心中暗生疑虑。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轻轻着斑白的长须，眼睛紧紧盯着张翰林，仿佛要将他看穿。
他实在是不明白，张翰林到底想要做什么！？
解释为什么需要国家，这很好。
国家的基础是妥协，更是精妙无比，哪怕是诸子百家发展至今，也未曾有人对国家的由来阐述得如此根本。
但！
那民贼之说，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话要是传出去，得引发多大的动荡。
民贼啊，这可不仅仅是否定了上古至今的帝王君主，同样也否定了大商皇室的神圣性。
皇子否定自家的统治基础，这是想要做什么？疯了？
若是别人，贺鸿会认为他疯了。
但张翰林！？
一个九岁就能看破国家本质，熟读诸子百家，并且在诸子百家的基础上提出自已见解的人，会是蠢货？
谁这么想，谁就是无药可救的蠢货。
既然如此！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贺鸿的眉头越皱越紧，右手不自觉地用力，几乎要把这平日爱不释手的胡须给撸秃了。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啊。
贺鸿想不明白，百家名士更不敢作答。
一时间，气氛愈发僵硬，大殿内安静得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可这话题，谁敢说？
谁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还要不要脸面了？
还要不要羞耻了？
就在这种可怕的沉闷氛围下，张翰林亮出了自已的杀招。
他猛地站起身来，身姿挺拔，仿若诸神俯视蝼蚁，斩钉截铁道：“我来告诉诸位，民在哪里。”
他的声音高亢激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的财富归于王，天下的子民都是王的奴隶。”
“民已经从人，变成了畜生，牛羊，为我们献祭的祭品。”
张翰林双臂大张，高声道：“我等以民为食，劫掠众生。”
此话一出，众人惊骇欲绝。
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犹如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
更有人吓得下意识地看向殿门的位置，仿佛下一刻就要夺门而出。
这话，能说出来吗？
这话，说出来合适吗？
便是贺鸿，也惊得下意识地揪掉了一缕宝贵的胡须，痛得龇牙咧嘴。
可此时，他哪里还有心情，还有精力，去考虑这缕胡须的小小问题。
他赶忙站起身来，躬身拜道：“殿下言重了。”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看，今日不如就到这里。”
众人脸色煞白，赶忙应和。
“对对，今天，要不就到这里。”，一位名士声音颤抖地说道。
“十三皇子天纵奇才，学究天下，我等已经服了。”，另一位名士附和道，语气中多了些许哀求之意。
“今日能听得十三皇子高论，实乃三生有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抱着相同的念头——赶紧开溜。
这话题再讨论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然而，张翰林冷笑道：“诸位为何如此愚钝。”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孤为何要抛出这个问题，诸位难道没有半点考虑。”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倒是稍微冷静下来。
只是，考虑？
这话题我们敢考虑吗？
张翰林背着双手，在讲台上缓缓踱步，一步一步，沉稳有力。
他说道：“国家发展到今日，便是不同势力通过妥协维持一个组织，并通过这个名为国家的组织分配天下财富。”
他的眼神中犀利可怕：“土地，人口，便是我们的财富！”
“正如农场主们分配牛羊与牧场。”
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扫视众人，沉声道：“但~~~”
“人终究不是禽兽，更难管理，更难驯服。”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如何以最小的代价，从民众手中掠夺财富，并长久维持国家，让我们子子孙孙富贵无穷，便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说到此处，张翰林微微抬起下巴，质问道：“诸位以为，然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