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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问题，众人原本或微微皱眉、或交头接耳的状态瞬间平静了下来。
众人心中暗自思忖，原来是这样啊。
治国，治民，如何求得安稳，让子子孙孙富贵无穷，这可不就是咱们诸子百家一直钻研的问题嘛。
自数百年前，太康后期开始，大家便一直都在探寻这个难题的答案。
你要是说这个，我们可就来了精神。
贺鸿站在一旁，暗暗吐了口气，那原本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小心脏，在这一刻才缓缓放回了原位。
他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思绪如麻，隐隐已经猜到张翰林的想法，可又好像隔着一层薄纱，不甚明了。
贺鸿右手下意识地抚着胡须，眉头紧皱，思量数秒后，上前一步，躬身拜道：“殿下所言极是。”
“如何以最小的成本取财，便需要考虑到治民，治官，治军之法。”
贺鸿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透着思索：“国之所以能随意取百姓之财，首在军队，行在官吏。”
说到这里，贺鸿略微停顿，看向张翰林，拱手道：“只是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张翰林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自信昂扬。
他斟酌着，缓缓开口：“上古之时，部落首领之所以能驾驭氏族成员，主要有三。”
说话间，他微微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一：外敌环绕。”
紧接着，又伸出第二根手指：“二：氏族间的认同。”
最后，三根手指全部伸出：“三：彼此间的妥协。”
“到了三皇五帝时期，情况又有变化。”
张翰林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踱步，目光扫过周围的众人：“随着各部落交流的增加，敌人也从周围的环境野兽，附近的其他部落，变成了更遥远的部落。”
“在不断的交流中，出现了部落联盟。部落间彼此通婚，交流，因而形成了更大的共同体，部落联盟共同体。”
“彼时，部落联盟之所以能持续，同样是三个原因。”
张翰林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凝视众人：“一：强敌林立，唯有合作才能生存。”
“二：长期通婚与交流，形成了诸多共同之处，语言，习俗，文字等等，彼此有了认同。”
“三：单一的部落已经很难面对外界的挑战，唯有联合才能保护自身的利益。”
张翰林说到这里，略微停顿，目光缓缓环视众人，给他们留出思考的时间。
此时，宫殿内安静极了，只有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顺着窗户潜藏进来。
百家名士们有的低头沉思，有的微微皱眉，认真聆听，若有所思。
一些名士更是眼神瞬间明亮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看向张翰林的目光满是欣赏，以及难以掩饰的感叹。
短暂的思考后，众人低声议论起来。
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名士微微摇头，赞叹道：“这个总结，当真颇为精妙。”
“外在威胁，内部认同，互相妥协。”
另一位名士则兴奋地说道：“若是以此类推，到了家天下之时，虽略有变化，依旧可如此解释。如太康，周天子分封族人，功臣，前往天下各地建立诸侯国。”
“当时的太康，外部威胁有，东夷，南蛮，北狄，西戎，故而诸侯才能团结在王室的指挥下。”
一位身着灰色麻衣的名士接口道：“而诸侯多出自一族，使用相同的文字，语言，习俗，故而彼此认同。在威胁面前，王室与诸侯达成妥协，通过礼法分配天下的利益。”
“不错，不错，正是此理。”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这时，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名士微微皱眉，提出异议：“十三皇子当真了得，但当今的情况与上古已经截然不同，这三点总结虽妙，却也无法用在大商。”
另一位身材微胖的名士立刻反驳道：“此言差矣，我看，这三点不仅能用在大商，而且恰到好处啊。”
“唔，此话怎讲？”
众人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那胖名士却只是笑着摇头：“哈哈哈，不急，不急，且听殿下娓娓道来。”
“我大商能有殿下这般英才，当真是天佑大商。”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似乎已经有了猜测；有人则依旧眉头紧锁，满头雾水；还有人似懂非懂，眼神中透着迷茫。
议论间，一位中年仁学名士满含期待地站起身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已的衣袖，恭恭敬敬地向张翰林行了师礼，脸上带着谦逊的神情，恭敬问道：“殿下的总结甚是精妙，但我大商的疆域之广，亘古未有，远胜三皇五帝，更胜商昊，太康。”
“我国的子民亦来自八方，有三皇五帝之后，亦有东夷，南蛮，北狄，西戎之后。”
“大商虽有诸侯王，但诸侯王与太康之时截然不同，不论是诸侯的威势，还是权柄，都远远不如。”
“仅以我大商现在的情况而言，并不完全符合殿下总结的三点。”
听得这个问题，正在议论的百家名士们纷纷安静下来，原本嘈杂的庭院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他们身体微微前倾，期待地看向张翰林，眼神中甚至隐隐有些紧张。
殿下当真能解答这个问题？
若是殿下能做到，当真是精通百家精要，堪称百家集大成者！
张翰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语气坚定道：“不错，我大商并不符合这三点，至少不完全符合。”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远方，好似俯瞰大商广袤疆域，郑重道：“外敌，我大商北方有匈奴，东方有东夷，南方有南越。”
“可我大商疆域广袤，对南人而言，匈奴太过遥远。对北人而言，南越仿佛神话。对西人而言，东夷完全无法理解。”
“对百姓而言，我大商与夷狄，又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外族。”
“我大商内部，子民来自八方，除了三皇五帝之后，亦有东夷，南蛮，北狄，西戎之后。”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百姓，有着截然不同的语言，习俗，绝无可能做到氏族，宗族那般的认同。”
张翰林说到这里，止住不语，只是笑盈盈地环顾众人，眼神中带着一丝神秘。
他略作停顿，突然提高音量，铿锵有力道：“故而，我们要给百姓树立一个统一的敌人，一个明确，危险，凶残的敌人。”
他的声音在宫室中回荡，震得众人心中一颤。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百姓的掠夺者，变成百姓的守护者。”
“只有这样，百姓才不敢轻易离开国土，才愿意安分守已为我们奉献。”
“只有这样，百姓才看不到真正的敌人是谁，安于当下。”
“诸位以为，然否？”
众人双眼瞬间亮起，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纷纷欢喜点头。
正是如此。
一个统一，明确，凶残的敌人，可使百姓安分守已，又能将朝廷，权贵，官僚，打造成百姓的守护者。
如此一来，我等不正是爱民如子，大公无私的圣人！
想到这里，众人忍不住在心中发出畅快的笑声。
“殿下所言极是，为百姓树立一个统一的敌人，可极大的降低他们对朝廷的抵触，又能增强对国家的认同，当真精妙无比。”，一位名士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说道。
“真是妙啊，为百姓塑造一个统一的敌人，并不是难事。”
“最重要的是成本极低，只需要各地官府举办几次聚会，让民间说书人多说说周遭夷狄的凶残，便能让百姓安分守已，对朝廷感恩戴德。”，一位戴着方巾的名士补充道。
“嘶，十三皇子当真是天赐大商的奇才。”
众人纷纷发出由衷的赞叹。
“有了统一的敌人，还需要让天下百姓对大商有共同的认同感。相比敌人，这才是最难的问题。”，一位老者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只是不知，十三皇子又有什么高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