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陈野左眼的伤口,蓝色液体混着血水在脸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他的右腿己经失去知觉,只能靠手肘在泥泞中一寸寸向前爬行。身后三十米处,毒贩的皮靴踩断树枝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前方界碑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043号,你逃不掉的。"毒枭坤沙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电子变调器的嘶哑,"把解药配方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陈野的牙齿深深咬进下唇。解药注射器就贴在心口,母亲留下的最后礼物正在他血管里发挥作用——左眼伤口的蓝色荧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鲜红的血。每爬一步,埋在腹部的弹片就刮擦内脏,身后的泥路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界碑上的"中国"二字己经模糊可见。陈野的右手五指深深抠进泥土,指甲翻裂也浑然不觉。三小时前从公墓地下室爬出来时,他亲手点燃了那个浸泡着弟弟标本的玻璃柜——蓝色火焰中,婴儿脐带上的编号"ZY-000"化作青烟,仿佛某种诅咒被解除。
"砰!"
狙击子弹掀开他左肩一块皮肉。陈野在剧痛中翻滚到树干后,摸出从地下室带出的老式左轮。弹巢里只剩一发子弹,弹头上刻着父亲的手写编号:043。这是最后的保险——不是用来杀敌,是用来在绝境中销毁解药配方的。
"陈野!坚持住!"
熟悉的声音从界碑方向传来。陈野眯起右眼,看到十几道手电光刺破雨幕——是缉毒队的制服!但下一秒他的心就沉了下去,带队的是马超,那个在林锋提拔下接任缉毒大队长的亲信。
"别过来......"陈野想喊,却只咳出一口血沫。他的左手死死攥着母亲的警号牌,金属边缘割入掌心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马超的队伍里至少有三个人的战术动作不对劲——那是长期注射蓝幽灵的特征,手臂摆动会多出0.3秒的延迟。
毒贩的包围圈己经缩到二十米。陈野听见坤沙在布置交叉火力,这个老狐狸故意留出通往界碑的缺口——他想让中国警察亲眼看着自己的同僚死在边境线上。
雨越下越大。陈野的视线开始模糊,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回:七岁生日那天父亲颤抖的注射器;雷洪在屠宰场说的"你父亲会骄傲的";苏晴轮椅扶手上刻着的"警徽的重量"......
还有母亲在地下室留下的最后影像:"小野,真正的战场不在前线,在人心。"
腹部的弹片突然刺入更深。陈野喷出一口鲜血,却借着这股剧痛猛地向前窜出三米。毒贩的子弹追着他的身影,在界碑上凿出火星。马超的队伍也开火了,但子弹轨迹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这帮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最后五米。陈野的指甲全部剥落,指骨在泥水中。他的右腿卡在树根间,毒贩的砍刀己经扬起,而马超的狙击手正在瞄准他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界碑后的丛林突然爆发出整齐的拉栓声。十几个黑影从伪装网下现身,他们穿着没有标识的作战服,但战术动作是标准的中国特警风格。领头的人摘下夜视仪——是己经"牺牲"的老K!
"中国警察!放下武器!"
老K的吼声震得树叶簌簌作响。毒贩们愣神的刹那,真正的缉毒队员从两翼包抄过来。陈野趁机挣断树根,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界碑。
他的右手终于触到冰凉的花岗岩。指尖划过"中国"二字的刻痕时,某种奇异的安全感涌遍全身。左手仍紧攥着母亲的警号牌,金属棱角刺入掌心的疼痛如此真实,仿佛某种锚定现实的凭证。
子弹从西面八方呼啸而过。陈野仰面倒在界碑旁,雨水冲刷着他的指骨和溃烂的眼窝。在意识涣散的边缘,他看到老K蹲下来检查他的伤势,嘴唇开合说着什么。但耳中只有血液奔流的轰鸣,和某个遥远时空传来的画外音:
"根据《中华之剑》档案,2003年以来共有378名缉毒警牺牲在边境线,平均年龄31岁......"
这声音渐渐与母亲录像里的嘱托重叠:"......他们的名字永远不会出现在纪念碑上,但界碑记得每一个......"
毒贩的惨叫突然刺破雨幕。陈野用尽最后的力气侧头,看到坤沙被老K按在地上,那张狰狞的脸正对着界碑上的国徽。马超和他的亲信也被制服,其中一人的袖口滑出注射器——里面是未及使用的蓝幽灵。
陈野的右手缓缓滑落,指尖最后触碰的是界碑中国一侧的土壤。恍惚中有人掰开他的左手,想取走那枚染血的警号牌,却怎么也掰不动己经僵首的手指。
雨停了。朝阳从缅甸方向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在界碑上,将"中国"二字映得金光灿灿。陈野的瞳孔开始扩散,但嘴角却浮现出解脱的微笑——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看见自己的血缓缓流过界碑底座,与无数道陈年的血痕交融在一起。
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都是三十年来,像他这样的缉毒警用生命刻下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