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草丰美的绿洲被茫茫沙漠环绕,宛如一颗璀璨的绿宝石镶嵌在金黄的沙海之中。
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小女孩正蹲在清澈的溪水边上,她动作麻利地将鱼开膛破肚,随后拿起身边早己准备好的木棍,手法娴熟地将鱼从鱼嘴一首串到鱼尾。
刚把鱼放在火堆上烤,便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少年带着戏谑的喊声:“贺将军,今日时安给您找个粗的棍子!”
糟糕!
偷跑出来又被爹爹发现了。这个该死的陆时安,定是他告的状。
贺桑宁咧着嘴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爹爹,您今日怎么不在军营啊?”
只见身后立着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虽己年过三十,常年在边关风吹日晒,面容却依旧白皙俊朗。这男子正是她的父亲贺淮,镇守西洲边疆的怀化大将军,一身玄色戎装更显得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都告诉你多少次了,近来西洲不太平,不能再往这处跑,怎么就是不听?”贺淮皱着眉头责怪道,但语气里却满是掩不住的宠爱。
“爹爹!”
贺桑宁撅着嘴反驳:“婶娘整日把我关在屋里学规矩,都怪你!那些劳什子规矩有什么好学的?”
“你也不是个孩子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学吧?”
少女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可以学武啊?女儿可以一个人打好几个人呢。”
“你啊.....”贺淮无奈地笑着:“真同你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文墨一窍不通,闹腾劲儿倒是一般无二。”
旁边的少年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还想打人?你回去定是要挨揍了。”
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这少年叫陆时安,在贺桑宁刚出生时就与她定下了娃娃亲。
“陆时安,我都说烤鱼带你一起吃,你还找我爹告状。”贺桑宁哭丧着脸,哀怨地瞪着贺淮身边那个英姿勃发的小将。
“你带我吃了吗?我去婶娘家的时候,你都跑了。将军,打她,一定要打。”陆时安挑眉笑道,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你俩谁都逃不了,鱼丢了,跟爹回去!”
是的,江念清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自己原本叫贺桑宁,母亲在她两岁时便因病离世,从此她便跟着父亲镇守在西洲这片广袤的边疆。
而这个总是和她作对的陆时安,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也是打打闹闹,没个消停。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在西洲跟着父亲行军打仗的日子,一幕幕鲜活地浮现在江念清的脑海中。
那时的她无拘无束,虽然父亲给她安排了属下的媳妇教习礼仪文化,但她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既没学成什么规矩,也没读进多少诗书。
可那段时光里的每一天,她都活得那样开心肆意,像沙漠里最顽强的红柳,自由自在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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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姑娘,可想起来什么了?”
江念清从回忆中被拉回现实,激动地说道:“叶大夫,我想起我十多岁时候的事情了!我想起来了!”
叶大夫正在收拾给江念清针灸的九针囊,闻言露出欣慰的笑容:“姑娘率先能想起来的,自然是最难忘的。”
他对自己的医术向来信心十足。
“可是,我为什么只能记得起那一段?”江念清疑惑问道。
“别急。”
叶大夫温声安慰:“姑娘当时至少中了半年以上的慢性毒药。在失忆前的半年到一年,是最不容易记起的。”
他解释道:“就像一根断了的藤蔓,老朽只是把它们重新连接,真正的愈合还得靠时间。不过,这也都只是时间问题,兴许几日,兴许半年,姑娘一定会分毫不差地全部记起来。”
“我还以为一下就能想起来呢。”江念清有些失望地轻叹。
“你以为这是倒水啊,哗啦一下就能倒个干净?记忆这东西,得慢慢来。”
江念清感激地点着头:“您说得是!叶大夫的大恩,念清实在无以为报,大恩不言谢,不如......”
叶大夫眼睛一亮:“把那五千两诊金都给我?”
“啊?这不行.....”
江念清连忙摆手,随即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想认您为义父!”
“义父?我一介布衣郎中,哪能当你们这些贵人的长辈。你要是想学医术,我倒是能教你,只是,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见叶大夫并未表现出抗拒,江念清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匆忙重新倒了杯茶,跪在叶大夫面前。
“哎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叶大夫吓了一跳,“你来真的?”
“桑宁给义父敬茶。”江念清双手恭敬地托起茶杯。
叶大夫低头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姑娘,心中疑惑更甚。他行医多年,向来有记录病患信息的习惯,眼前这位女子的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
“桑宁?是你的名字?”
“对,我本来叫.......”
叶大夫连忙打断:“哎!打住打住,可别告诉我。”
看来这姑娘身上确实有些故事。而她,似乎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你这小姑娘胆子倒是很大。才跟老朽见过几面,就这么信任我?”
江念清仰起脸,目光坚定:“桑宁信您,也唯有您可信......”
这些日子来,叶大夫若存了歹心,有的是机会出卖她。可老人家非但没有,反而三更半夜还往侯府跑,和春桃一同守在在她病榻前。
这份医德,这份仁心,岂是寻常人能有的?
更何况......若要与侯府彻底撇清关系,这两年的去处必须有个说法。只要行事隐秘,料那季怀砚也查不到叶大夫这里。
“桑宁只是想求您一件事......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若有人问起,就说这两年......是您收留了我。”
叶大夫忽然觉得,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这丫头中的毒,他这辈子就见过两次。
上一次是二十年前,莫不是老天爷故意把这丫头送到他眼前?再想想自己孑然一身,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死了以后,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这茶老朽喝了。”他突然板起脸,故意摆出凶相,“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既认了我这个义父,往后可得给我送终,披麻戴孝一样都不能少!”
“哪有人在认亲的大好日子说这种话的......”江念清哭笑不得。
“不然?光让你这小丫头占了便宜,老朽什么好处也落不着。”
叶大夫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就这样,三言两语间,两人便成了义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