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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像泼翻的浓墨，将老旧街区浸透。路灯大多坏了，仅存的几盏也苟延残喘，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投下圈圈昏黄摇曳的光晕，光晕之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黎喻裹紧外套，快步走着，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节奏感。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垃圾，发出窸窣的轻响，混杂着远处若有似无的、属于城市夜晚的模糊噪音。但她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另一种声音——另一双刻意放轻、却无法完全消除的脚步声，粘在她身后不远处，如同附骨之蛆。
从便利店出来，这感觉就如影随形。不是错觉。前世无数次在尸群边缘游走、在同类恶意中挣扎求生的经验，让她对“被追踪”的感知如同野兽般精准。
她不动声色地拐进一条更窄、更暗的支巷。两侧是斑驳剥落的砖墙，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尿臊气。身后的脚步声果然也跟了进来，节奏加快了些，带着一种按捺不住的急躁和……兴奋？
黎喻在一个堆满废弃纸箱的角落猛地停步转身，背靠冰冷的墙壁。
“出来吧。”她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跟了三条街，不累吗？”
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一个矮壮的身影从巷口的阴影里晃了出来，堵住了唯一的退路。油腻腻的头发黏在额角，嘴角叼着半截熄灭的烟头，三角眼里闪烁着贪婪、狠戾和一种扭曲的得意。那张脸，即使化成灰，黎喻也认得！
刘强！
前世将她推入尸群，只为抢夺半包过期饼干的畜生！强烈的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心脏，让她指尖微微发麻。但比恨意更先涌上的，是近乎本能的冷静——王猛教练这几周地狱般的训练，那些被汗水浸透、肌肉撕裂的痛苦，此刻化作了她身体里奔涌的力量和清晰的指令。
“哟，小妞挺警觉啊？”刘强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晃了晃手里闪着寒光的折叠刀，“哥几个手头紧，找你借点钱花花，顺便……陪哥玩玩？”他猥琐的目光上下扫视着黎喻，像在打量一件货物。
黎喻没说话，只是微微调整重心，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吓傻了？把钱交出来！”刘强不耐烦地往前逼近一步，刀尖指向黎喻。
就是现在！
黎喻动了。没有一丝花哨，在王猛无数次怒吼中刻进肌肉记忆的动作瞬间爆发。她左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猎豹般向左前方斜冲，不是后退，而是迎着刀锋的方向！这完全出乎刘强意料，他挥刀的动作明显一滞。
利用这零点几秒的空隙，黎喻右臂闪电般抬起，小臂外侧坚硬的前臂骨精准地猛砸在刘强持刀手腕的内侧麻筋上！
“呃啊！”刘强痛呼一声，手腕剧痛发麻，折叠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几米外的地上。
他惊怒交加，另一只手下意识挥拳砸来。黎喻身体一矮，险险避开那带着风声的重拳，同时右脚如同毒蝎摆尾，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刘强毫无防备的左腿膝盖外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刘强发出杀猪般的惨嚎，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抱着扭曲变形的左腿痛苦地翻滚哀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嘴里只剩下无意义的咒骂和呻吟。
黎喻剧烈地喘息着，胸腔里心脏狂跳。刚才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她看着地上像蛆虫一样扭动的刘强，前世被推入尸群时那冰冷的绝望和丧尸腥臭的呼吸仿佛再次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把冰冷的折叠刀。刀刃在昏暗的光下泛着幽光。
刘强惊恐地抬起头，对上黎喻俯视下来的眼睛。那眼神……冰冷、漠然，没有愤怒，也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看死物般的平静，仿佛他只是路边的垃圾。一股寒意瞬间从刘强的尾椎骨窜上头顶，比膝盖碎裂的剧痛更让他恐惧。
“你……你想干什么？！”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黎喻掂了掂手中的刀。前世，她无数次在噩梦里用各种方式杀死刘强。但此刻，握着刀，看着这个前世终结她生命的仇人像烂泥一样瘫在脚下哀嚎，那股滔天的恨意却奇异地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深的冰冷。
杀了他？易如反掌。但脏了自己的手，为这个垃圾提前暴露自己？不值得。末世还未降临，秩序尚存，法律还在运转。他这条烂命，留给丧尸，或者留给末世里那些比他更狠的人，才是最好的归宿。
她蹲下身，折叠刀冰凉的刀面轻轻拍了拍刘强因恐惧而扭曲的胖脸。
“刘强，”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刘强的耳朵，“记住今天。记住你这条命，是我暂时留下的利息。” 她站起身，将折叠刀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声响。“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她不再看地上那摊烂泥一眼，转身，快步走出这条充满垃圾腐臭和痛苦呻吟的暗巷。脚步沉稳，心跳也渐渐平复。夜风拂过她汗湿的鬓角，带来一丝凉意。第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命运的轨迹，在她手中被强行掰弯了一寸。前世终结她的仇人，如今像狗一样在她脚下哀嚎。
这种掌控感，冰冷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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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刺耳的震动声在深夜死寂的仓库里炸响，惊得黎喻瞬间从浅眠中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前世养成的警觉让她没有立刻接通。但就在震动即将结束的最后一秒，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她。她划开了接听键。
“……”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说话，只有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像濒死的野兽在挣扎。这呼吸声……带着一种她前世在无数绝望者身上听过的、被巨大恐惧碾碎后的破碎感。
“说话。”黎喻的声音异常冷静。
“……黎喻？” 沙哑到几乎失声的男声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颤抖。是秦默！那个声音里的脆弱和无助，与白天药店中那个冷硬如铁的男人判若两人。
“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