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如同凝固的沥青,沉甸甸地封住了病房的每一寸空间。周屿白最后那句空洞、指令般的话语——“三天后……带五万……去医院……付钱……救我妈”——如同淬了寒冰的铆钉,深深楔入我的意识深处,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刺痛。
债清了?
速写本在电话亭?
三天后?五万块?付钱?救他妈?
冰冷的逻辑链条,清晰到令人窒息,却又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断裂和荒谬!那本承载着他所有痛苦和天赋的灰蓝色速写本,像被遗弃的垃圾一样丢在了冰冷电话亭的破凳子下?而他用自己手腕流出的血画下的那朵诡异雏菊,就是清偿债务的凭证?那个神秘的H.Y.B和陈老板……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游戏?!
“林晚晴……” 苏薇薇带着巨大恐惧和茫然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地响起。她蜷缩在椅子旁的地上,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我,里面充满了全然的、被彻底碾碎的认知和无助。“他……他刚才……是不是……说话了?在你……脑子里?”
她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意识深处那扇被强行封闭的门!
周屿白空洞冰冷的声音碎片!电流杂音!血雏菊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灵魂撕裂的剧痛和冰冷的雏菊清香,再次疯狂地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神经!
“呃啊——!” 无法抑制的痛苦嘶吼再次从我喉咙深处迸发!身体在病床上疯狂地痉挛、蜷缩!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带来麻木的钝痛!眼前瞬间被猩红和疯狂闪烁的乱码覆盖!脑海中那残破的系统界面如同垂死的巨兽,在深蓝与暗红交织的光芒中疯狂抽搐!
**[逆转点:-997]**
**[惩罚机制激活倒计时:19:58:47]**
**[19:58:46]**
**[19:58:45]……**
鲜红的倒计时如同燃烧的烙铁!而那缕冰冷的雏菊清香,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剧痛,带来一丝微弱的、诡异的抚慰。
“医生!医生!” 苏薇薇的哭喊再次响起,带着巨大的恐慌。
混乱!药物的麻痹感!冰凉的针头!意识在剧痛和混沌的泥沼中沉浮、挣扎!
三天后……五万块……付钱……救他妈……
这几个冰冷的词汇,如同最后的锚点,死死地钉在我濒临崩溃的意识里!无论那个“修”是什么!无论那朵血雏菊意味着什么!无论系统如何崩溃惩罚!周阿姨还在ICU!呼吸机!ECMO!每天都是天文数字!三天后……必须有钱!否则……
巨大的现实压力如同冰冷的绞索,瞬间勒紧了我残存的清醒!
钱!必须有钱!现在!立刻!马上!
戒指!那枚抵押在博古斋的、刻着藤蔓花纹的纯金戒指!那是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是陈老板点名要的“赎金”之一!
必须拿回来!用它去换钱!去救周阿姨!去……完成周屿白那冰冷的指令!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种,支撑着我残存的意志,在药物的泥沼中挣扎。
当那股强烈的麻痹感再次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灵魂撕裂的剧痛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狂暴到摧毁一切。身体的痉挛平息,只剩下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和胸腔深处灼烧般的闷痛。
我极其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带着血色光斑。苏薇薇蜷缩在床边的椅子上,头埋在臂弯里,身体微微颤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冰冷的、规律的“嘀嗒”声,如同倒计时的丧钟。
那缕冰冷的雏菊清香,依旧固执地缠绕着我。
**[逆转点:-997]**
**[惩罚机制激活倒计时:19:01:22]**
时间……不多了!
一股混杂着巨大恐惧、不甘和破釜沉舟般狠劲的力量,如同火山爆发般从我西肢百骸疯狂涌出!瞬间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林晚晴!你必须动起来!你不能躺在这里等死!戒指!必须拿回戒指!
我猛地咬紧牙关!下唇瞬间被咬破,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雏菊的冰冷清香涌入鼻腔!这痛感和血腥味像一针强心剂!给我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
我无视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无视了束缚带的禁锢!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侧过身体!被束缚带绑住的左手和上半身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向病床边缘冰冷的金属护栏!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病房里异常清晰!
金属护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我手臂发麻,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加剧!眼前阵阵发黑!但我不管不顾!
“呃啊——!” 压抑不住的痛哼从牙关中挤出!
“林晚晴!” 苏薇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醒!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泪痕和巨大的惊惶!看到我疯狂撞向护栏的样子,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扑上来!“你干什么!别动!医生!”
“解开……我……” 我嘶哑地低吼,声音因为剧痛和用力而完全扭曲,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拗,“去……博古斋……拿……戒指……现在!”
“戒指?博古斋?” 苏薇薇一愣,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抗拒,“那个怪老头?不……不行!太可怕了!而且……而且你……”
“解开——!” 我再次嘶吼,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再次剧烈痉挛!喉咙深处腥甜翻涌!“咳咳……噗……” 暗红的血沫再次喷溅!
“我解!我解!你别动了!求你了!” 苏薇薇被我咳血的样子吓得彻底崩溃,带着哭腔连声答应。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她手忙脚乱地扑到床边,手指因为巨大的紧张而颤抖得不成样子,摸索着病床两侧束缚带的搭扣。
冰冷的金属搭扣被解开的声音,如同天籁。
束缚带松开的瞬间,一股巨大的虚脱感混合着自由的眩晕席卷而来。我在病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血腥味和雏菊香灌入肺叶,带来剧烈的咳嗽。
“你……你这样子……怎么去啊……” 苏薇薇看着我虚弱咳血的样子,脸上充满了巨大的担忧和恐惧。
“你……去!”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病房门口的方向,目光死死地锁住她,“拿……戒指!告诉他……债……清了!速写本……在电话亭!让他……把戒指……给你!”
我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气,却异常清晰、不容置疑。这是唯一的希望!唯一的筹码!
“债清了?速写本在电话亭?” 苏薇薇愕然地重复着,巨大的茫然让她更加不知所措,“这……这能行吗?那个老头……他那么可怕……”
“去——!” 我没有解释的力气,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眼神里的疯狂执拗如同实质的火焰!
巨大的压力让苏薇薇浑身一颤。她看着我惨白如纸、嘴角染血、眼神却燃烧着骇人光芒的脸,又看了看地上那滩己经半凝固的暗红和那片残破的白色花瓣……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强行拖入漩涡的无力感让她几乎窒息。
最终,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像是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心。她猛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豁出去的恐惧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好!我去!” 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的决绝,“你……你等着!别……别死啊!”
说完,她不再看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猛地转身,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无边的仓惶,再次冲出了病房门!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急促远去,很快消失在冰冷的尽头。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
死寂重新笼罩。只有心电监护仪冰冷的“嘀嗒”声,和我粗重压抑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喘息声。
那缕冰冷的雏菊清香,固执地缠绕着血腥和消毒水的气味,从我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逆转点:-997]**
**[惩罚机制激活倒计时:18:49:11]**
时间在恐惧和等待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我的心脏。苏薇薇……她安全吗?那个疯子一样的陈老板……会给她戒指吗?速写本在电话亭……这个信息……能换回戒指吗?
灵魂深处的剧痛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每一次悸动都带来窒息般的恐惧和对系统惩罚的深深忌惮。那-997点的逆转点,像一座冰冷的墓碑,压在意识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二十几分钟,却漫长得如同永恒。
病房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苏薇薇那种仓惶踉跄的脚步。
是……极其缓慢的、沉重的、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回响。如同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和不安瞬间攫住了我!不是苏薇薇!是谁?!
脚步声停在病房门口。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深灰色的旧式对襟褂子。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半明半暗。浑浊的眼睛微微眯着,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此刻正穿透冰冷的空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审视,牢牢地锁定在病床上的我身上。
是博古斋的陈老板!
他手里没有撑伞。枯瘦的手指间,捏着一个东西。
一枚小小的、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而冰冷光芒的——刻着藤蔓花纹的纯金尾戒!
他来了!他亲自来了!苏薇薇呢?!
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恐惧如同冰海,瞬间将我吞没!我下意识地想挣扎起身,身体却因为极度的虚弱和剧痛而无法动弹,只能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陈老板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病房内的一切——蜷缩在病床上、嘴角染血、眼神惊骇的我;地上那滩半凝固的暗红粘液;那片残破的白色雏菊花瓣;心电监护仪冰冷的屏幕……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我身上。干瘪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抬起了那只捏着戒指的枯瘦的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更加惊骇的动作!
他缓缓地弯下那佝偻的腰背。
深灰色的对襟褂子随着动作垂落。
枯瘦的、布满老年斑的手,伸向了冰冷肮脏的地面——伸向那滩暗红的粘液和那片残破的白色花瓣所在的位置!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指尖避开了那滩粘液,极其精准地、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拈起了那片边缘带着焦痕的、残破的雏菊花瓣!
他拈着它,如同拈着一件易碎的、却又带着不祥气息的圣物。
昏黄的灯光(病房惨白灯光下,走廊的光晕)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映照出他浑浊眼底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像是惋惜,又像是某种冰冷的……确认?
接着,他极其缓慢地首起身。
浑浊的目光再次锁定我。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审视。
他缓缓地抬起那只拈着残破花瓣的枯手,和那只捏着金戒指的手,在我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将两样东西——冰冷的金戒指和残破的雏菊花瓣——并拢在一起!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朝着我病床的方向,摊开了枯瘦的手掌。
冰冷的金属戒圈。
残破的白色花瓣。
在惨白的灯光下,静静地躺在他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掌心。
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又诡异交织的气息——黄金的冰冷贵重与雏菊的纯净脆弱,死亡的血腥与生命的微光。
他浑浊的目光穿透冰冷的空气,死死地钉在我的眼睛上。干涩的嘴唇终于翕动,吐出几个冰冷、短促、如同最终宣判的字眼:
“雏菊……”
“抵了。”
“戒……”
“归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脑海中那残破的系统界面猛地剧烈闪烁!深蓝与暗红的光芒疯狂交织!界面中央那行 **[逆转点:-997]** 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击!
**[逆转点:-997 → -500!]**
-500!
巨大的鲜红数字如同燃烧的烙铁,瞬间灼穿了我的意识!数字……暴跌?!首接减半?!
伴随着这剧烈的数值变动——
“噗——!”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巨大解脱感和更深沉剧痛的洪流,猛地从心脏深处爆发!我无法控制地张开嘴!
一大口粘稠的、颜色比之前更加暗沉、近乎发黑的淤血,混合着无法抑制的痛苦嘶吼,猛地从我口中喷涌而出!
“呃啊啊啊——!”
视野彻底被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覆盖!
在意识被黑暗彻底吞没前的最后一瞬,残留的感知是:
那枚冰冷的金戒指,带着陈老板掌心的余温,被一只同样冰冷颤抖的手(苏薇薇?她何时出现的?),极其粗暴地、死死地塞进了我无力摊开的、沾满血污的左手掌心!
戒指坚硬的棱角,深深硌进皮肉。
冰冷刺骨。
而那片残破的、带着焦痕的白色雏菊花瓣,则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在混乱的气流中,无声地、缓缓地飘落……
最终,覆盖在了我左手手背上,那刚刚被戒指棱角硌出的、月牙形的伤口之上。
冰冷的柔软触感,混合着纯净的、绝望的……
雏菊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