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封锁库房、彻查昨夜宴席人员的动静,像一块巨石砸进巴郡官场这潭看似平静的水里,激起千层浪。府衙内外,人人自危。
周雪怡被张飞安排在府邸内一处相对安静的跨院暂避风头。夜幕降临,书房里只点了一盏铜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书案。那块从假山石缝里抠出来的、带着八阵图残片暗纹的蜀锦碎片,被她小心翼翼地铺在案上。
借着摇曳的灯火,她用手指一寸寸抚过那细密繁复的织纹。暗纹深藏于华丽的底纹之下,线条流畅而玄奥,勾勒出阵法一角的神秘轨迹。“如此精妙的暗纹,绝非寻常织工能为。”周雪怡低声自语,“织造之人,必是深谙八阵图精要的心腹……或是,首接拿到了阵图的部分图谱?”
她取出女尸指甲里的那几根纤维,用镊子夹着,凑近锦片断裂的边缘处,一点点尝试拼合。灯火下,纤维的纹理走向与锦片的经纬线,竟奇迹般地能衔接上几处关键节点!虽然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但足以证明,死者指甲里的纤维,正是来自这块被撕扯掉的真品蜀锦!
“她死前,一定紧紧抓着这锦片,或是与抢夺锦片的人激烈搏斗……”周雪怡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无声的惨烈画面。凶手的目标,就是这块记录着真正八阵图残片的蜀锦!
门外响起极轻的叩击声。周雪怡迅速收起锦片和纤维。门被推开一条缝,张飞的心腹副将王屯长闪身进来,脸色凝重,带着一身寒气。
“周姑娘,”王屯长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将军让我来报信。库房里那批本该送往汉中的蜀锦,暗纹果然被动了手脚!手法很高明,只在关键几处阵法连接点上做了细微改动,若非有您找到的真品残片对比,根本看不出来!改动后的阵法走势……是错的!大错特错!若军中按此布阵……”
后果不堪设想!周雪怡心中一凛:“宴席那边呢?”
“昨夜负责鱼鳔羹汤的厨子,是本地老字号‘江月楼’的掌勺,背景干净。但据他回忆,送来的鱼鳔里,混着几片质地特别坚韧、颜色偏深的,他说从没见过这么好的鱼鳔,以为是东家弄来的稀罕货,就单独挑出来用了。”王屯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顺藤摸瓜,查到这批‘好货’,是三天前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药材商带来的,说是邺城那边炮制药材用的‘鱼胶’,顺道卖了些给‘江月楼’。人……己经跑了。”
邺城!曹魏的地盘!周雪怡豁然开朗:“这就说得通了!内鬼负责篡改军情蜀锦,曹魏提供特制的鱼鳔用于制造延时冰针杀人灭口、栽赃嫁祸!他们联手,就是要搅乱巴郡,破坏汉中军情传递,甚至……借张将军的手,除掉可能知情的人!”她看向王屯长,“将军打算如何?”
王屯长声音更沉:“将军震怒,但眼下不宜打草惊蛇。内鬼能在库房动手脚,必是府中或军中亲近之人。将军的意思是,请姑娘设法,看能否利用这块真品残片和库里的假锦……设个局,引蛇出洞?”
周雪怡沉吟片刻,指尖划过蜀锦碎片上冰冷的暗纹:“引蛇出洞……可以试试。但需将军配合,对外放出些风声……就说,沉塘女尸身上,发现了一块关键的蜀锦碎片,上面有奇特的纹路,似乎与军情有关,正待破解……另外,请王屯长务必安排绝对可靠的心腹,日夜紧盯库房和所有可能接触蜀锦运输的通道!”
王屯长郑重点头:“姑娘放心!我亲自带人盯!”说完,又如影子般悄然退去。
书房重归寂静,只有灯芯燃烧的噼啪轻响。周雪怡再次展开那块蜀锦碎片,冰冷的丝线在指腹下蜿蜒。这小小一块锦片,承载着军情机密、阴谋算计和一条无辜的性命。而她的“局”,能否在这暗流涌动的巴郡,撕开一道透光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