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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远，就快要听到不到。
迟玄瑾和司徒风前脚刚走，后脚，方悦便带着冷章到了。
和昨日有些许的相似，迟夏和周礼目送沈青寒离开。
天才蒙蒙亮起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相隔着一段距离。
在一处交叉口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开。
冷章和方悦今天带着沈青寒去到一处僻静的院子。
蓝天白云，微微泛着冷意的风，下车时候，冷章快一步下车。
在下面站着，伸手接沈青寒下车，待他站好后，从婢女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毯子给沈青寒盖身上。
曾经身处过寒冷冰窖的人，对于一点点的温暖，会视若珍宝。
“谢谢大姐。”
“自家人，何须如此客气。”
冷章淡淡应道，抓着沈青寒的手，连同方悦一起，走进屋内。
古色古香的屋内，燃烧着的猩红炭火，空气中弥漫着高档香料的气味。
“坐吧。”
白衣老者在正前方调配着药材，听见声音后，头也不抬的道。
冷章抓着沈青寒的袖口，让人坐在白衣老者面前。
“这是吾家小弟，幼年记忆遗失，还望大人看诊。”
冷章拍拍沈青寒的手，示意他不要忧心，方悦也是同样殷切的目光。
在来的路上，冷章简单给他介绍了下今天要去干什么。
他们慕名到一位深山老林中的医者，传闻他有让人恢复记忆的本领，故而将他带来，说不定能记起从前的记忆。
当然，就算记不起来，也没关系。
“他留下，你们出去吧。”
白衣老者摸摸长长的白色胡子，仍旧没有抬头看来者，他认认真真摆弄着他的药材，调配着不知名的混合物。
闻言，冷章和方悦双双举手作揖，道别。
他们重新回到马车上，静静的等待。
医者宅心仁厚，他们也算得上放心。
屋内，老者仍旧在摆弄着他手中的东西，他用银针轻轻挑起一点绿色的不知名东西，而后放入200%黑度的东西中。
离奇的事情发生，黑漆漆的东西慢慢变清澈，黑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灰色、浅灰色、模糊灰色……
再到清澈，再到变成橙红色液体。
最后变为蓝色，静静的停滞。
“你说，它还会变吗？”
老者看着琉璃器皿出声问。
“不知道。”
沈青寒诚恳的应答。
他没有催促，很有耐心的等着。
“我是问你，你真的想恢复记忆吗？”
记忆，有时候忘却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与其留在脑海中让人困扰，倒不如就让它随风远去。
“想。”
沈青寒道。
“把这个喝掉。”
“好。”
“对我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白衣老者轻蔑的笑，眼神中流露出嘲讽。
又是一颗自以为是的棋子。
“官诺说，他的师傅，只是面冷。”
沈青寒端起琉璃器皿，一饮而尽。
明明刚才看见那么多的残渣，结果刚才入口的时候，一点砂砾感都没有，反倒是清澈干咧的让人喝了一杯，还想再喝一杯。
但很快，他便陷入环境中。
白衣老者扬一捧青色粉末，围绕在沈青寒周边。
粉末化作一点点的青色亮点，慢慢进入沈青寒的身体。
周围的一切，开始静止。
飘飘忽忽的幻境，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大发洪水的前一天。
幼年的沈青寒站在高高的城墙里，看着大姐和二姐，母亲只是看着，没有任何的阻拦。
瞧见他时，温和的喊他，到她面前，给她精心缝制的布偶。
手艺算不上精巧，但确实母亲的一片心意。
母亲好像经常这样，只偏袒他，只偏爱他。
两个姐姐，她好似一点也不关心。
“娘亲，这个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
母亲摸摸沈青寒的发，慈眉善目道。
母亲对他说话，总是温柔的，从不像对待两个哥哥一样，冷言冷语。
幼年的冷章和冷辞也不打架了，一左一右站在母亲旁边。
“阿辞今日午膳想吃些什么，母后让他们去做。”
“想吃糖葫芦……”
沈青寒说着，余光瞥见二姐凶狠的目光，语调停顿了下，再看向二姐时，对方已经换上平日里对他亲切和蔼的笑。
午膳时，母亲因为政事繁忙，没有来。
三个同龄仿岁的孩子，乖乖的吃完饭。
饭后，冷苏喊沈青寒道自己屋内，将方悦让她代为转交的邀请函，递给他，并叮嘱他一定要去。
隔天，盛大的狩猎+宴会开场。
沈青寒在那场玩伴之间的玩闹中走丢，方悦因为寻找他，也跟着走丢。
在他宝贝洪水淹没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站在远处的二姐……
那时候，他已经被洪水冲刷到没有清醒的意识。
但白衣长着的记忆回溯术，能让你清晰的看到，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双狠厉的眼神，永久的定格在沈青寒脑海中。
画面一转，沈青寒尚未恢复状态，又转移到方悦救他的那一幕……
明明年纪那么小，但是救人的心很强烈。
她不撒手，手背青筋凸起也没放手。
人的力量，在庞大的自然灾害面前，微不足道。
他也紧紧抓着她的手，两人是同样的想要依靠着对方。
洪流中的一个小漩涡，轻易将两人冲刷开。
随后，他们便流向不同的地方……
沈青寒还记忆起很多事情。
有他和母亲的、和父亲的、和大姐的、和二姐的、和宫廷婢男的……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白衣老者喝着黑红黑红的桑葚酒，看着烛灯慢慢熄灭，掐指一算，也该到点了。
他这里是恢复记忆的，不是贩卖记忆的。
所以沈青寒到底想起什么，他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调配‘复忆水’，挺费劲伤脑的。
但报酬丰厚，对方条件任他开。
白衣老者，看人下菜碟，富人就多要一点，穷人就少要一点，或者不要。
希望能在他这里，达到简单的平衡社会贫富差距。
这是其次，至于要不要恢复记忆，还要看当事人的意愿，以及和他之间的缘分，要不然也不会有人说他是江湖术士假把戏。
“醒了？”
白衣老者咕噜咕噜，一口接着一口的桑葚酒下肚。
面色开始泛红。
醉了，是最简单的逃避方法。
却也最无能。
“嗯。”
沈青寒全身泛起冷汗，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整个人好似经历一场盛大的浩劫，这才从中挣脱出来。
他眉目仍旧清澈，是那种见过山海浑浊却依然不改的清澈。
“出去吧，外面的人该等着急了。”
“多谢。”
“不必客气，报酬我已经收过了。”
“……”
沈青寒推开房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他急匆匆的跑上马车，冷章还没开口，只见她这个还算沉稳的弟弟，着急的道，“快回家，快回家！”
冷章随意给了方悦一个眼神，让她开马车。
方悦：……。
马车走开，沈青寒才小小的放心。
该是要回去做饭的。
没想到恢复记忆，需要这么长时间。
“想起来了？”
“嗯。”
“和大姐说说看，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小时候，母后给我讲故事，大姐给我买糖葫芦……”
沈青寒点点头，开始讲，但关于二姐的事情，他一字未提。
是真是假，置他于死地的人，究竟是不是和他流着相同血液的二哥……
下车后，沈青寒刚走到门口，就闻到里面的饭菜香气。
“我看天色晚了，便让人去买了些饭菜来。”
“还有你喜欢的红豆酥和糖葫芦。”
“以及，你喜欢的那位喜欢的卤味。”
冷章认命且无奈的说到，看向沈青寒时，满是宠溺。
谁让自家弟弟喜欢这个女人呢，她有什么办法，只能一并宠着了。
多刷点好感值，总归是没有错的。
母后自小便偏心这个弟弟，讨好一点，也无妨。
她精心算计着他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利益。
“多谢大姐。”
沈青寒又双叒叕感谢，这个于他而言，突然出现的这位大姐，让他感受过从未有过的在意。
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对他那么好。
“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自家人，不必客气。”
冷章再次说道，佯装出一副微微恼怒的表情，“你要是再同我这般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大姐不要生气，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沈青寒笑着道。
三人走进屋内，沈青寒和司徒风正在一旁同一位他们都未曾见过的男子说话。
那男子眉清目秀，躺在榻上，有春风扶柳之姿。
“你们回来了。”
司徒风端着药碗，一回眸便看见朝着他们看的三人。
冷章的小厮们，已经将饭菜摆好放到桌上，冬日温度低，他们用了特质的暖炉，将方才热着。
如今人到齐，小厮们也走了。
“这位是……”
冷章上前主动询问。
“是今日迟玄瑾去王大爷家抓盗贼时，碰巧……总之就是迟玄瑾救了他，然后……”
说来话长，司徒风便也不再多说。
这男子非要以身相许报答迟玄瑾的救命之恩，衙门的长官对他都没有办法，真好让迟玄瑾带着他回来，看在他是个伤患的份上。
上级的命令，根本无从拒绝。
“然后就，就带回来了。”
司徒风硬着头皮道，众人的目光，相差无几的聚集到司徒风身上。
全然错过冷章和床上男子之间的短暂对视。
“我是，我是雷佳佳，附近村子里的人，今日幸得姑娘相救，想以身相许给姑娘。”
男子说的我见犹怜，他眉目柔软的像是一幅山水画。
上等的绝世容颜，一颦一笑间，尽让人心动垂怜。
迟玄瑾：……。
要不是为了抱住衙门的差事，她说什么也不会把这人带回家。
这不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这是想让她家破啊！
她现在都没脸去看沈青寒的表情，小狗狗心情应该很不美丽吧。
“公子，我已有心悦之人，还望公子自重。”
迟玄瑾道。
雷佳佳还有话要说，冷章插话道，“快吃饭吧，再不吃饭都要凉了。”
沈青寒抿唇，上牙尖触碰到下唇，紧紧咬住。
雷佳佳不能下床吃饭，所以小厮给他单独拿了一些饭送到她面前。
沈青寒坐在迟玄瑾身边，心里很生气，面上忍着。
刚才妻主已经拒绝过了，是那个男子非要上杆子！
但是那男子，确实很好看，要是妻主喜欢上，可怎么办啊……
“好好吃饭。”
迟玄瑾夹了一筷菜，放在沈青寒碗中，对他笑笑。
今天她随便拿了几本方悦给她的书，准备当差的时候砍。
还没等她让司徒风给她读完一页，就被喊去出任务。
她刚想说，武举她还是有很多把刷子的，起码能听懂一些。
小米带着他们去出事的那户人家抓人。
江洋大盗做梦也没想到，小小乡镇上面的衙门，竟然有人能轻易将他制服。
当做人质的雷佳佳，当下便心悦于她，哭着喊着说要嫁给她……
然后，便是她和司徒风两人，将雷佳佳带回家的事情了……
“多吃点。”
冷章也给沈青寒夹菜，方悦也想给他夹菜，但看看人家两情相悦的样子，她还是放弃了。
越矩的行为，总归是对他不好的。
她沉默的吃饭，整个人身上的寒芒淡了不少。
原因无二，不过是因为沈青寒罢了。
饭后，沈青寒正要收拾东西，被大姐冷章拦住，派小厮去收拾。
婢女和婢男门一并收拾完，众人也便散开，各回各的住所。
不多时，院内便安静下来。
比起从前的迟玄瑾家，如今倒是热闹不少。
周礼照顾着雷佳佳睡下，关了他房间的灯。
“你们快去睡吧，他睡着了。”
“多谢父亲。”
男女之间，还是要避嫌的。
迟夏拉着周礼回他们的房间，沈青寒和迟玄瑾也回房间。
迟玄瑾有点奇怪，最近她的两个系统好像同时消失一样，不给她派发任务，还有更离奇的是，那个空间，她只在刚开始的那段时间进去过。
现在也不知道里面变成什么样了。
已经很久没有喝那里面的水了。
“我给你铺好了。”
沈青寒熟练整理好床铺上面的东西，对着迟玄瑾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