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裹着碎冰砸在黑渊矿脉岩壁上,
发出炒豆子般的脆响。
陈皮把冻僵的脸埋进补丁摞补丁的棉袄领子里,
帆布手套被牙齿咬得发皱。
鹤嘴锄木柄上的薄汗混着矿道潮气,
将小葵当年啃出的牙印泡得发白,
每次就像有人拿锈刀刮他的心脏。
母亲留下的红布条早被汗水浸成暗红,
边缘磨得像老棉絮,
却依旧牢牢缠着锄头,
活像条不肯松开的胳膊。
岩壁上那排刻痕是他每天的命根子,
今天刚刻完第178道,
小葵用赤铁矿粉画的小太阳和星星己经模糊,
在矿灯昏暗里泛着诡异的血色。
"咳咳......"陈皮突然剧烈咳嗽,
铁锈味在舌尖炸开。
这毛病是长期吸入星砂落下的,
可此刻喉咙里的腥甜,
让他想起三年前雪夜,父亲浑身是血把他推进地窖,
腰间半块玉佩的莲花印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陈皮!磨蹭什么呢!"
老矿长的铜锣声震得岩壁簌簌落石,
缺了半只耳朵的侧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西北角岩层要塌了,
赶紧过来支木梁!
"他腰间狼牙棒缠着的褪色红绸,
和陈皮锄头布条颜色像双胞胎,
却让陈皮心里首发毛。
小葵突然拽住他袖口,
冻得发紫的嘴唇首哆嗦:
"哥,你听有滴答声。"
小姑娘指甲缝里嵌着星砂,
这是她从小在矿洞摸爬滚打练出的本事。
矿道深处传来诡异的水滴声,
混着次啦次啦拖拽声,
像有人拖着浸透血的棉被在走。
陈皮后颈汗毛"唰"地竖起来,
这声音和父亲失踪那晚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握紧鹤嘴锄,
却摸到锄头刃口三天前留下的豁口,
那天在岩层深处挖到硬物,
震得他虎口开裂,
却什么都没找到。
突然,岩壁缝隙渗出暗红液体,
和小葵说的星兽血一个颜色!
"带小葵去安全区!"
陈皮把妹妹推向老矿长,
自己举起锄头。
矿灯剧烈晃动,
岩壁上的刻痕扭曲变形,
小葵画的太阳仿佛变成滴血的眼睛。
猩红雾气突然从裂缝喷涌而出,
所到之处岩石发出"滋滋"腐蚀声。
陈皮听见小葵凄厉的哭喊,
却被老矿长拽着拖进巷道。
他挣扎着回头,
看见雾气中浮现青黑色利爪,
和当年拽走父亲的一模一样!
"放开我!"
他嘶吼着挥动锄头,
却被老矿长狼牙棒砸在肩头:
"你爹用命换你活下来,
不是让你去送死!"
剧痛中,陈皮摸到怀中父亲的半块玉佩。
冰凉的触感让他突然冷静,
岩壁深处传来金属坠地的闷响,
陈皮瞳孔骤缩——那声音,
分明是锄头挖到硬物的动静!
黑渊矿脉深处,
渗水在矿灯昏黄光晕里泛着铁锈色,
像有人泼了一地凝固的血。
陈皮握着鹤嘴锄的手掌全是冷汗,
帆布手套被木柄磨得"沙沙"响。
他盯着岩壁缝隙里的幽光,
喉结上下滚动,
自从父亲失踪后,
这是他第一次在矿脉里心慌得像揣了只兔子。
"哥,这石头颜色不对劲。"
小葵踮着脚凑过来,
冻红的鼻尖几乎贴上岩壁,
呼出的白气在石壁凝成霜花,"像不像星兽血?"
小姑娘自幼在矿洞长大,
对矿石和血迹的敏感,
是在无数个寒夜里跟着矿工们摸爬滚打练出来的。
陈皮用锄头轻轻撬动碎石,
"咔嗒"一声脆响,青铜残片滑落掌心。
金属触碰到皮肤的瞬间,
他浑身汗毛倒竖,
残片表面的星河纹路正在缓缓流淌,
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
竟和父亲玉佩上的星图一模一样!
"怎么会"他声音发颤,
手指无意识残片边缘的莲花印记,
指甲缝还沾着暗红碎屑。
就在这时,矿洞深处传来金属撞击声,
夹杂着矿工们惊慌的咒骂。
老矿长的铜锣声骤然炸响:
都他妈别磨洋工!
却掩盖不住的焦虑。
陈皮正要把残片揣进怀里,
掌心突然传来灼烧感!
那些金色纹路顺着皮肤往血管里钻,
像无数条活蛇在经脉中游走。
"啊!"他疼得单膝跪地,
鹤嘴锄"当啷"砸在地上。
小葵吓得尖叫着扑过来,
却被突然迸发的金光震退三步。
陈皮感觉头骨仿佛要被撑开,
无数陌生画面在脑海炸开:
古老祭坛上的九片青铜残片、
浑身缠绕锁链的巨人、
还有父亲年轻时满身血污的模样。
与此同时,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合,
念出一串晦涩咒语:"混沌开,
盘古醒,神纹现,万魔惊."
矿洞瞬间陷入诡异寂静,
滴答的渗水凝滞,
岩壁上的水珠悬在半空,
连老矿长的铜锣声都戛然而止。
陈皮看见自己手臂浮现细密金色纹路,
像燃烧的火焰顺着血管蔓延至脖颈,
所过之处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更可怕的是,
这些纹路顺着锄头木柄攀爬,
将母亲留下的红布条层层缠绕。
"小畜生!你干了什么!"
老矿长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陈皮转头,
看见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
缺耳朵的脑袋上青筋暴起,
腰间滴血的狼牙棒昭示着刚经历的恶战。
老人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残片:
"这东西和你爹当年藏的一模一样!"
陈皮疼得说不出话,
只能用眼神死死锁住老人。
他注意到老矿长狼牙棒缠着的褪色红绸,
和自己锄头布条材质相同,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当年你爹为了护住半块残片,
被星兽开膛破肚"老矿长声音突然沙哑,
伸手要夺残片。
"现在九大圣庭的狗鼻子灵得很,
你留着它,
是要把整个矿洞的人都害死!"
就在两人僵持时,
矿洞顶部传来刺耳的开裂声。
陈皮抬头,
看见猩红雾气正从裂缝渗出,
所到之处岩石寸寸崩解。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雪夜,
父亲也是这样把他推进地窖,
自己却被同样的雾气吞噬。
恐惧与愤怒在胸腔翻涌,
他猛地握紧残片,
金色纹路瞬间暴涨:
"我爹拼死护着它,凭什么交给你!"
话音未落,
一道半透明身影从雾气中扑来。
陈皮下意识挥出鹤嘴锄,
却发现锄头径首穿过黑影!
冷汗浸透后背的瞬间,
他想起父亲教过的口诀,
强忍着剧痛,
用沾着神纹的指尖戳向黑影眉心。
金色光芒与黑影相撞的刹那,
矿洞剧烈摇晃,
碎石如雨点落下。
"所有人退往安全区!"
老矿长敲响铜锣,
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突然抓住陈皮衣领,
将一枚星光闪烁的圆珠塞进他掌心:
"去星雾海域!
找天机阁你爹说过,
九片残片合一时,归墟之门...……
后半句话被爆炸声吞没,
老矿长一把将他推向通风管道,
"滚!别管我!"
陈皮抱着小葵跌跌撞撞冲进管道,
身后传来幽冥殷玥的娇笑:
"圣庭的呆子们,
这荒墟碎片可比神纹多了"
他咬牙握紧残片,
发现上面的星图竟在缓缓变化,
陨星洲的标记旁多出一行小字:
"第七片残片,藏于星雾岛莲花眼。"
管道尽头的风雪扑面而来,
陈皮将小葵护在怀里。
他望着漫天飞雪,
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
星砂矿脉里藏着老祖宗的秘密。
此刻掌心的残片还在发烫,
那些金色纹路顺着经脉游走,
一点点冲开他堵塞的气海。
陈皮知道,从今天起,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挖矿的穷小子。
他要去星雾海域,
要找到剩下的残片,
更要弄清楚当年父亲到底在守护什么,
老矿长又在隐瞒什么。
风雪打在脸上生疼,
可他嘴角却慢慢勾起一抹笑,
这笑容里有仇恨,
有倔强,更有终于找到方向的笃定。
小葵在他怀里打了个哆嗦:
"哥,我们真要去星雾岛吗?
听说那里有会喷火的鲸鱼,
还有能把人变成石头的海妖,怕什么?
陈皮用冻僵的手捏了捏妹妹的脸,
再厉害的妖怪,
也比不上黑渊矿脉的日子苦。
等哥找到剩下的残片,
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残片,
上面的莲花印记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
远处传来阵阵狼嚎,
这是矿脉深处星狼的叫声。
陈皮抱紧小葵,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风雪。
他知道,前方等着他的,
是比黑渊矿脉更危险的挑战,
可他不怕。
因为他的掌心,
握着父亲用命换来的秘密;
他的血脉里,流淌着连神纹都认可的力量。
夜空中,一轮弯月挂在云层后,
冷冷注视着这片荒凉的雪原,
而陈皮的身影,正逐渐消失在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