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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砚的官靴碾过青石板时，后颈的冷汗正顺着衣领往下淌。
他怀里的账本被捂得发烫，封皮上陆记货行的烫金纹路硌着肋骨——这哪是账本，分明是块烧红的炭，握久了要灼穿皮肉。
"明川。"苏若蘅的声音裹着风钻进他耳里。
她走得急，月白襕衫下摆沾了巷口的泥点，却仍将那半封残信护在掌心，"你瞧这墨色。"她摊开信纸，焦黑边缘，"陆记货行的'陆'字，起笔处有团墨晕。"她指尖轻点，"孙十五案里那封威胁信，'死'字右下也有同样的晕染。"
宋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记得孙十五是城南米商，半月前状告陆记货行强占粮田，次日便在自家马厩里"自缢"，案宗上写着"畏罪自尽"。
当时他验尸时发现死者脖颈勒痕呈平行状，分明是被人从后勒住拖起，可仵作的验尸单早被赵明远用朱砂盖了"无他杀"的印。
"同一块松烟墨，同一个人写的。"苏若蘅将信纸折起，指节因用力泛白，"赵明远是州府典史，管着案宗归档；陆文博是州城首富，连大理寺卿都收过他的'节礼'——他们绑在一条绳上。"
话音未落，衙役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陈十三的铁尺撞在门框上，震得梁上积灰簌簌往下落。
他腰间的牛皮水囊晃荡着，沾了草屑的裤脚还在滴水："宋推官！
王十六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宋砚按住桌角，指节泛白。
王十六是州狱的老卒，前两日他查劫狱案时，这人才偷偷塞了张纸条——"七月廿三夜，赵典史提走了3号囚"。
"卯时换班他还在，辰时我去送饭，牢门敞着，铺盖卷成个团扔在地上。"陈十三抹了把脸上的汗，"地上有拖拽的泥印子，往西门去的。"
苏若蘅的手指突然掐进宋砚的衣袖。
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在往下掉——王十六是唯一能证明赵明远私提犯人的活口。
"带路。"宋砚抓起案头的铜镇纸塞进袖中。
系统蓝光在眼前闪过："逻辑推演·连环启动，目标关联度提升至70%。"他喉结动了动，当年父亲被毒杀前，最后接触的也是个叫"老周"的狱卒，那老周在父亲出事前夜"坠井身亡"。
州狱的腐臭味裹着潮气扑面而来。
宋砚蹲在王十六的铺位前，床板下滚着半块酱菜，己经发了霉。
墙角的尿桶倒在地上，混着泥脚印——西枚前掌深、后跟浅的印子，像是被人反剪双手拖行时蹭出来的。
"这里。"苏若蘅踮脚掀起悬在梁上的草席，半枚带血的指甲卡在竹篾缝里，"新鲜的，血还没凝。"
宋砚摸出随身携带的银签，轻轻挑起指甲。
系统提示音响起："心理侧写·微察启动，目标王十六：挣扎剧烈，恐惧值95%，推测胁迫者持有其重要把柄。"他想起王十六前天喝多了说过的话——"我那瘫在床的老娘，全靠赵典史每月送的药...""药？"他突然抬头，视线扫过墙角的破木箱。
箱底躺着个油纸包，拆开来是半块黑黢黢的药饼，混着股苦杏仁味。
宋砚捏起一点放进嘴里，舌尖立刻泛起灼烧感——这是马钱子，用量过了就是毒药。
"他们拿他娘的命要挟。"苏若蘅的声音发颤，"就像对李十西那样。"
陈十三突然抽了抽鼻子："大人，您闻没闻到...血腥味？"
三人顺着气味寻到后墙。
墙根的青苔被蹭掉一片，露出几道抓痕，最深处嵌着点碎布——靛青色，和王十六身上的囚卒服一个颜色。
"追。"宋砚扯下腰间的铁牌拍在陈十三手里，"带五名衙役去西门，见着靛青布衫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转身时，官服下摆扫过墙根的抓痕，"若蘅，回衙门。"
回到书房时，暮色己经漫过窗棂。
苏若蘅点燃烛台，火光在账本上跳动，"赵典史收"那三个字像团火。
宋砚闭眼启动系统，眼前浮现出无数光点：李十西的威胁信、王十六的药饼、孙十五的勒痕、父亲案卷里"通匪"的朱批...所有光点突然连成一条线，终点处浮起"陆文博"三个血字。
"系统提示：检测到权阀网络核心节点，终极真相进度25/100。"
苏若蘅突然将账本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用极小的字写着"元启十九年三月，宋伯安拒签通匪案"——正是父亲出事的时间。
她的指尖在那行字上停了片刻，抬头时眼眶发红："明川，这不是巧合。"
宋砚的手指缓缓抚过"宋伯安"三个字。
当年父亲的案卷里，所有证人都"暴病身亡"，所有物证都"不慎遗失"，如今这些线索像潮水般涌来，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原来那些消失的真相，都藏在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里。
院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发紧。
苏若蘅突然起身，将账本和残信塞进檀木匣，又取了块青布盖在上面。
宋砚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明白过来："他们要灭口的，不只是李十西和王十六。"
"还有我们。"苏若蘅将铜锁扣上，锁芯转动的声音在空屋里格外清晰，"但他们不知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东西。"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宋砚的，"真相。"
宋砚伸手按住檀木匣。
匣身还带着苏若蘅的体温，却比任何刑具都沉重。
系统蓝光再次闪烁："检测到关键对峙即将触发，建议提前布局。"他转头看向窗外，夜色中似乎有黑影闪过，又瞬间消失。
"该让他们尝尝，被猎的滋味了。"宋砚低声说。
苏若蘅将烛台吹灭。
黑暗中，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相撞，像两把磨了十年的剑，终于要出鞘。
窗外的更鼓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敲的是三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