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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山风格外刺骨，招童背着招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荒草丛中。招秀拽着她的衣角，手里紧攥着那个打火机，金属外壳己经被捂得温热。
"三姐......"招秀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脚疼......"
招童停下脚步，把小妹抱到一块突出的山石上。借着微弱的晨光，她看见招秀的布鞋早己磨破，脚底扎满了荆棘刺。她默默地从衣角撕下一条布，开始一根根往外拔。
"忍着点。"招童的动作很轻，"就像娘给咱们挑刺那样。"
招秀咬着嘴唇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没喊一声疼。招童想起去年冬天，这个小妹还因为手指扎了根刺哭闹了整宿，如今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身后的招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温热的血滴在招童后颈上。她赶紧放下招袖，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二姐。招娣的脸色在晨光中惨白如纸，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
"三丫头......你看......"
她指向山下的知青点。废墟上飘着缕缕青烟，十几个火把像萤火虫般在废墟间游动——是林永贵带着人在搜捕她们。
"他们找不到......"招娣气若游丝，"爹把东西......藏在......"
话未说完，她又咳出一口血，昏死过去。招童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链霉素药效己经过了，二姐的病情正在急速恶化。
"三姐，那边有个洞。"招秀突然指着不远处。
半山腰的灌木丛后，隐约可见一个狭窄的山洞入口。招童眯起眼睛，突然发现洞口岩石上刻着个模糊的符号——正是招歌常画的"?"形标记！
三人艰难地爬进山洞。里面比想象中干燥，角落堆着些发霉的稻草，还有半截燃尽的蜡烛。招童用打火机点亮残烛，昏黄的光照亮了岩壁上的刻痕：
"林水生 1974.8.15 安全点"
字迹下方，是七个歪歪扭 stick的小人，手拉着手站成一排。招童的指尖抚过那些刻痕，突然在第七个小人身上摸到个凸起——那是个火焰形状的标记，和她肩胛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爹......"招童的眼泪砸在岩壁上。
招秀突然惊叫一声。她踢开了角落的稻草，露出个生锈的铁盒。盒子上用红漆写着"725"，锁孔里还插着半把钥匙——正是她们在井底见过的那把！
招童颤抖着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叠发黄的图纸，最上面那张标注着"铀矿采样点分布图"。图纸边缘粘着张小小的照片：年轻的林水生和另外六个戴安全帽的人站在井台边，背后横幅写着"支援三线建设"。
"这是......"招童翻过照片，背面写着：
"725勘探队全体成员 1970.5.1
（柳桂枝摄）
招娣在昏迷中呻吟了一声。招童赶紧翻找药品，却在盒底摸到个油纸包。展开后，里面是几片发黑的饼干和一张字条：
"给七丫头：饿极了再吃
饼干己经霉变，但招童还是掰了一小块含在嘴里。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让她想起父亲身上永远散不去的旱烟味。
洞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招秀吓得扑进招童怀里，打火机"当啷"掉在地上。
"嘘......"招童吹灭蜡烛，把图纸塞进贴身的衣袋。
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林永贵沙哑的嗓音在山风中飘忽不定：
"......那三个赔钱货肯定躲这一带......马家说了，抓到一个赏五斤粮票......"
招秀突然挣脱招童的手，抓起打火机就要往外冲。招童死死抱住她，却听见小妹在耳边急促地说：
"三姐，我知道后山路......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招童压低声音，"太危险了！"
招秀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我跑得快......而且......"她摸了摸脖颈上的淤青，"他们舍不得打死我......马家还要用我试药......"
招童还要阻拦，招娣却突然睁开眼睛。她枯瘦的手指抓住招秀的衣角，从自己脖子上扯下个脏兮兮的红绳，系在小妹手腕上：
"戴着......大姐给的......保平安......"
招秀点点头，像只灵巧的山猫般钻出洞口。片刻后，远处响起清脆的童谣声：
"七袋粮，井下藏......"
"在那边！"林永贵的吼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招童搂着招娣，听着山风呼啸而过。二姐的呼吸越来越弱，嘴角却挂着笑：
"三丫头......爹说过......做人不靠天......"
晨光透过洞口照进来，招童这才发现招娣的掌心紧紧攥着什么。掰开一看，是半片锋利的碎玻璃——正是当年她做放大镜用的那块！
